昭阳府里一切劫难,成雪融半点儿不知。
此时的她,双驾马车一下一下晃着,青梅小酒一口一口喝着,喝完了,把马车当客房,停在林子里呼呼呼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才刚好进入茂州城地界。
再行半日,进入茂州城,城中景象却让成雪融大感惊讶。
茂州地处沅水之北,远离战火,数月来并不曾直接受到建元军或周尧军的劫掠盘剥,官府有钱、百姓有粮,城中最多多些流民乞丐、对当地治安或有冲击,但何至于发生眼下这般的动乱?
再者说,周莫认罪、公主和亲的天大好消息已经传遍了西南,和平都在眼前了,这些人乱什么乱?
成雪融命令马林不许开口,另外遣了乌步昂下车去打听。
乌步昂随手拦了个人,问:“敢问这位老哥,乡亲们这排着长队都在做什么呢?”
做什么?没见那排在前头的人都把粮食一袋一袋往家里扛吗?
那被拦住问话的男子脸上现出几分不耐来,硬邦邦答了句废话:“买粮食。”
哦,买粮食,这我们都看到了。
买粮食,这事儿本身不奇怪。
奇怪的是,在西南这个遍地水田、稻谷一年两熟的地方,百姓们一臂挽麻袋、一手攥铜板地,争着抢着都要买粮食,这就奇怪了。
也幸得下车去打听的人是乌步昂,他对西南的情况比较了解,当下一五一十地就说开了。
“……战没打过来,早稻也没歉收,乡亲们家里该还有存粮……现下八月,再过两个多月,晚稻也能收了……怎么家家户户都要买粮?”
“嗨,那不是怕吗?”有路过听到的乡亲就随口接了一句。
“以前的战是没打过来,但那不是因为有郭少帅在昭阳府顶着吗?现在郭少帅走了,昭阳府也没了,咱不先藏好粮食,等周尧狗来了,哼哼,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这话如平地起了一个惊雷,把成雪融和马林都从马车上炸了下来。
“昭阳府没了!”
“昭阳府怎么会没的?”
这个话题很火热,也不用专程拦着谁来打听了,路过的百姓你一句、我一句,就够几人把大致情况都听明白了。
“今天城一开,从昭阳府逃出来的流民就涌进来了……”
“唉,那可怜劲儿,没一家是齐齐全全不死人的……”
“说是那个桀王殿下又发疯了,非说昭阳府抓了他的侍妾,带着大军围了昭阳府,杀进城找人了。”
“找人是假的,找火药才真!”
“那个桀王进城后就说了个阿什么的名字,然后把知府杀了,自己就躲到后衙去了。”
“这阿什么的名字,说不定就是那个桀王瞎编的!”
“看他手下那个也不知道是姓周还是姓沈的,逮着人就问火药。”
“就是可怜了官府的人,自己搭上一条命不说,连家里老小都没放过……”
“还有那些民兵,几个领队是自己拔刀自己了结了自己,英勇就义了……”
“还有二万民兵呢,都关进大牢了……”
“大牢变地狱啊,说是用上了刑,里边传出的声音鬼哭狼嚎的……”
“瘆人啊,听说有些胆儿小的,听着听着就厥过去了……”
“最遭殃的还是妇女,说是还有把人剥光了钉在门板上就……”
“我呸,周尧狗!”
百姓中有谁一口唾沫狠狠吐到了地上,成雪融面色泛白往后栽倒。
周!莫!竟敢屠我西南百姓!
“掉头!回去!”成雪融歪在金银花怀里,反手抓住乌伽什要给她号脉的手,咬牙切齿吩咐:“立刻!马上!掉头,回昭阳!”
“不行!这没用!”马林立刻反对。
他也是气得双眼发红了,但理智还在,客观地给成雪融分析战事情况。
“二万民兵已经被屠,火药成品也都被少帅带走,火药作坊倒是还在,只放着些材料,好在伪装得很好,就算让周莫找到了,也发觉不了。”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是没兵马没火药,再看周莫呢?”
“他亲领驻扎武湖府的就有五千神骑兵、一万精步兵,再加上借给建元帝的一万神骑兵、五万精步兵已经召回,如今他手上至少有一万五千神骑兵、六万精步兵。”
“以我们八个,”马林手腕一转,将每个人都点了一遍,“对上周尧七万五千兵马……”
“呵呵。”最后,他绝望地干笑。
“那怎么办?”乌步昂追问。
“原地停驻,我去找茂州知州,收编民兵,操练备战;金银花、夏枯草选址购料、制造火药;同时向朝廷请援……”
“那昭阳府怎么办?还有十万数的百姓呢!”
“还有,元荈府呢?元荈府和昭阳府相隔甚近,周尧军在昭阳府找不到火药,接下来会不会去元荈府接着找?”
“你们错了,周莫在找的并不止火药。”忽然,成雪融开口打断了几人的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