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枯草在那,并不是为了围城。”金银花这样说;
说完了,大概是怕成雪融怪罪,又解释了一句:“现在咱兵马多了,火药也有了,不缺围城的人,也不靠我们造火药,其实我和夏枯草守在哪儿,意义都不大。”
然而,这话刚说完,她又心虚了。
要不是自己守在这儿,主子和小侯爷还不知道要在矮墙后躲多久呢。
“那个,主子我的意思是……”
“没事,你不用解释。”成雪融拦住了金银花,眼神暖融融地,带着点宽慰。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夏枯草的忠心,不管是对小侯爷的、对我的,还是对大成的、对西南的。”
金银花神色缓了些。
“当然,对你也是。”
金银花展颜一笑。
但成雪融却没法对着金银花笑下去。
是,她是没怀疑金银花、夏枯草的忠心,但她对金银花、夏枯草的这种“忠心”,本身就是持怀疑态度。
在她心中,值得一个人付出这种“忠心”的,除了国家、民族外,应当是此人本身,至于旁人,公主、侯爷也好,新主、旧主也罢,都不值得。
但这话,她没法说。
她明白历史自有历史的脚步,她从未敢妄想改变这个强调地位尊卑的世界。
什么天赋人权?
什么自由平等?
不能说。
她不能说封建等级制度是万恶的,不能说我们该站起来推翻地主、推翻官府,不能说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皇帝这种生物。
她只能试着换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和夏枯草之间的主仆情缘,应该是快要结束了。”
金银花愣住。
“我快死了嘛。”成雪融两手一摊,“就算我没死,那以后我要和无双去二人世界、浪迹天涯,难道你也要跟着?”
金银花理所当然想点头的,但想想小侯爷那张万年不化冰块脸,她又不敢了。
只好说:“主子放心,您贵人天佑,一定能活九千岁。”
“那我就成老妖怪了。”成雪融哈哈大笑,“对了,刚才你说夏枯草在北城门,她到底在北城门做什么呀?”
金银花手里的动作又一次顿了顿。
得了,话题又绕回来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给夏枯草点了一排蜡。
“她在北城门,给黄智可……哦不,是给长生娘,做饭。”
听到长生这个名字,成雪融眼神也黯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她很快就把情绪调整了过来。
很奇怪地问金银花,“没毛病啊,黄智可的母亲,不就是长生娘吗?你改口做什么?”
金银花低着头没吭声。
然后,成雪融很诡异地,竟然懂了。
“哦,你原本想说的是,夏枯草留在北城门,是为了给黄智可做饭来着?”
“因为黄智可侍奉长生娘,夏枯草给黄智可做饭的时候,就顺便把长生娘那一份给做了?”
“所以,你后来改口说长生娘,其实是给黄智可……和夏枯草之间的恋情打掩护?”
金银花始终低着头没吭声。
成雪融惊讶过后,欢喜得跳起。
“这是多好的事儿啊,干嘛怕我知道?可以啊这两人,瞒我瞒得这么紧!”
“夏枯草瞒没您。”金银花小小声地解释。
“她和黄参将之间也没什么恋情。就是长生去了,长生娘很难过,主子您就叫夏枯草给您做饭的时候顺便给长生娘做一份,长生娘又是住在黄参将家里,这一来二去的,夏枯草就顺带地对黄参将也上心了。”
所以,金银花的意思是,夏枯草和黄智可之间还有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那,等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她可就算媒人婆咯?
成雪融想到媒人婆这一点,立刻兴奋了,赶紧地叫金银花,“好了好了啥也别说了你帮我给夏枯草带句话。”
“主子您说。”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叫夏枯草没事的时候想想我和无双,无双是怎么被我扑倒的,她就该也那么去扑黄智可!”
金银花:“……”
主子您是世间奇女子,主子我们都不敢跟您比。
当然,她嘴上是应好的。
然后又听见成雪融十分向往、又有些伤感地念叨:“不知道他们啥时候办喜事呢?啊,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喝到他们的喜酒呢?”
那啥,主子啊,他们那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可这么一句腹诽之后,金银花心里也有了淡淡的伤感。
听十五说的,竹桐山那地方更像个禁地,族长大人既然只说了要请小侯爷和主子过去,眼下主子又说和自己的主仆情缘将尽,那想必自己和夏枯草都没机会能跟着去了。
只盼着主子这一趟竹桐山之行能有收获。
当然,等主子解了毒、解了蛊下山来,和小侯爷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去了,夏枯草又有了归宿,那时又只剩自己孤家寡人了。
金银花轻轻叹了口气。
成雪融已经将金银花的落寞尽收眼底。
“我说,金银花啊,你就没想像夏枯草那样找个良人、相伴一生?”
金银花心底里不管什么忧伤即刻散去。
因为成雪融的思维跳跃得她有点受不住。
“主子啊,”她抹了额角的汗,苦头婆心地解释,“夏枯草那事儿真还没定,您以后见着夏枯草要想起问她,可千万别说是从我这儿知道的。至于我嘛,夏枯草都还没定呢,我不急。”
“我不是催你,等你姻缘到了,你自己就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