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平照例过来给“有伤在身”的太子殿下请脉,然后又照例来给成雪融请脉。
成雪融爱睡懒觉,平时清平都耐心等的,这一次却十分不耐,站在厢房门口,频频问金大勇,“姑娘怎么还不起?”
终于,等成雪融起来,见到她,已经是午时,匆匆号了脉,就要离开。
成雪融喊住她,“是不是诊所开张了,赶着回去坐诊?”
“嗯。”
“既然赶时间,姐姐刚才就该喊我。”
“就等了一会儿,没关系的。”
“要不以后这早脉就免了。”
“就一会儿工夫,没关系的。”
“是一会儿工夫,可我不忍心让你等着、耽误你坐诊,又不想早起。”
“这……”
“所以,以后早脉免了,你有时间过来再给我看也一样。”
反正清平每天也不过是诊诊脉、说声如常,熬了药又送过来,她的病,不是清平能够治好的。
清平只好应:“那好吧。”
“公子、姑娘,那我不多留了,先走一步。”
“好,生意兴隆哈!”
“嗯,等我赚了银子,就拿去下乡义诊。”
“好,加油!”
成雪融看着清平一瘸一瘸离开的背影,忽然忧伤起来。
“江离有事、当归有事、平大夫有事、就我没事,好无聊啊。”
“莱安毕竟是一国之都,怎会无聊?”
“嗯?”
“走吧,我带你去看莱安八景。”
“耶,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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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乔两人以各种装束在莱安城游玩了几天。
某日暮落时分,两人回府,下马车时,乔佚忽然撞了下成雪融手肘。
“嗯?”
乔佚斜眼,示意成雪融看,“那个,应该是平大夫。”
“平大夫,清平?”
太子府门口那只巨大的石狮子后头,抱着双腿坐在雪地上,一身黑衣还戴着帷帽的女子,竟是清平?
“这不是她接诊时的打扮吗?这失魂落魄的,该不是遇上医闹了吧?”
此时的成雪融已换回了东宫幕僚的装扮,也不好过去,叫人知道她和一家诊所的女大夫有关系,便叫金大勇,“门口那位,就是城东太平诊所的邛大夫,她腿脚不好,你低调点,驾车送她回去。”
“是。”
金大勇应下了,一如既往的机灵,一句废话也不多问。
成、乔两人进了府、回了房、换了下人装扮,从后门出、直奔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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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太平诊所能太平,卫子凌嘱咐了千万不能叫人知道太平诊所跟国医所、太子府的关系,因此,这还是成、乔二人第一次来。
来的时候,诊所里的药童正收拾着东西准备打烊。
成雪融拦住了,问:“你们大夫呢,我带我老头儿来看病的。”
乔佚听了这句“老头儿”先是一怔,然后微微弯下腰,干咳了咳。
从柜台后走出一位身材健壮的大娘,乃是清平新聘来掌簿主事的,打量着乔佚,面露难色,“啊,是这位……老大哥要看病啊。”
“怎么,打烊了,不接诊?还是大夫不在?”
“开医馆……哦不,开诊所哪有不接诊的道理?就是,我们这里坐诊的是位女大夫,攻的也是千金女科,大妹子你带你男人来这……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乔佚掩唇咳了咳,“是……我、我老婆子,她……”
掌柜大娘一脸恍然大悟,“明白、明白!原来是妹子脸皮薄,所以叫了你男人陪着来。”
成雪融:“……”
好吧,就算我脸皮薄好了。
成雪融配合地低头、做娇羞状。
掌柜大娘还碎碎念:
“吃五谷、生百病,病了就看大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以前咱女人看病难,就算有钱,对着个男大夫也不敢说。”
“现在好了,有了咱邛大夫,专攻千金女科的女大夫!”
“啧啧,那可是咱女人的救星啊!”
“大妹子啊我跟你说,你有啥不舒服的,记得老老实实都跟邛大夫说,可不能瞒!”
“可别像下午来的那个贵夫人,哟,排场那么大,被邛大夫诊出来了还不肯认,都是脸皮薄闹得!”
成雪融正跟着这掌柜大夫往里间走去,听她这么说,不由顿步,“哦,这人是谁呀,这么不讲理的?”
“可不,就是呀!嗨,谁知道那是哪一家的夫人哟,总之是个有钱人就是了。”
“披着个大氅是寻常,可大氅底下那双靴子绣着金丝呢,我可都看见了!”
“后头跟了一大堆的人,一来就把我还有药童都赶了出去,自己进去找邛大夫了。”
“大概是生了什么棘手的病吧,我恍惚听到她骂了两声‘庸医’,说邛大夫污蔑她来着。”
污蔑?
病患将大夫的诊断称作污蔑?
这词儿用在这儿,可真是有意思。
看来,这就是令清平失魂落魄的事了。
成雪融问:“大姐可知那贵夫人生了什么病?”
“不知道。”掌柜大娘亲热地拉着成雪融继续走。
“说到这点,大妹子你尽管放心,咱邛大夫行医最重**了。你瞧这诊室,设在里间,你说什么都不怕人听见;还有邛大夫,她诊出来的结果,除了你她谁都不会说。”
说话间,诊室已经到了。
掌柜大娘回头看乔佚,“老大哥,大妹子要进去看大夫,您是不是坐外边等会儿?”
嗯,这把病人**保护得,确实很到位了。
但成雪融拒绝了。
“没事,我跟我男人,没秘密!”
“……哦,那两位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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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格扇门打开。
成雪融迈腿走进,直往里走,乔佚接着走进,却转身关门,守在了门口。
清平依旧抱着双腿坐在位子上,见成雪融走进,立刻站起,“姑娘!”
金大勇是成、乔身边的人,既是金大勇送了她回来,过后成、乔再来看她,她并不觉意外。
此时此刻,她六神无主、方寸大乱,见着成雪融,就仿佛见着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