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敬王怎么还能在皇帝寝宫住下,未免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楚栖震愕之余,又问道:“约莫要住多久?”
“不清楚。圣上是痼疾了,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病时国务就会交给王爷处理,按常理来算,短则三五日,长则月余。”吴总管笑道,“王爷入宫前特地嘱咐,让属下知会世子一声,这些日子随您干什么,别把王府拆了就成。”
楚栖:“……”
昨夜还为觐见新帝而忧心忡忡,今日就被告知死线有了平均下来半月多的缓冲期。
特别是严厉的家长出差了,还放了权,没人能够约束自己。
楚栖难得在阶级社会感受到了一丝自由的快乐。
他舒了口气,问道:“圣上什么痼疾啊?严重么?”
吴总管愣了一下,才小心接道:“这……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每到雨天就会喘不上气,这不昨儿夜里下过一阵。”
“……下去吧。”
楚栖没敢多问,他隐约觉得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他回到自己房间,对着空气说:“去把柴斌叫来。”
须臾后,门扉极轻地微微打开了一点,在不过一掌宽的缝隙中,一道人影闪了出去。
凌飞渡这种时候还是好用的,楚栖想。
既然敬王不在,自己得赶紧抓住这半月闲赋,把生存点数的事解决了。
他离开京城太久,几乎不认识什么人,即便真发现了适宜的男团成员,短时间内也不好分辨他的品性。招人入团首要看他的业务能力是没错,但评估人品也很重要。楚栖上辈子就遇到过越过他独自去接通告,长期不参加排演的成员,系统扣了他好多点数。
所以最好是选信得过的人,凌飞渡就是其中一个。
他心里还隐约有个人选。
正思索间,楚栖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棂,那声音相当细微,却“笃笃”带着节奏。
楚栖疑虑了一下,紧接着就想起了什么,连忙打开了窗户。
一只通体银灰,唯有羽翅上有几缕挑染红毛的信鸽跳到了他手腕上,一下一下轻轻啄着他掌心。
楚栖笑了出来,桌上正好有一碟花生米,便剥了皮喂它,顺带抚了把光滑的羽毛,抹去上面残留的雨珠。
鸽子被伺候舒服了,才慢悠悠抬起一只脚,露出绑在上面的一张字条。
楚栖取下字条,夸赞道:“麻烦你了。”
鸽子在他掌心踩了一下,意思是小老弟客气了。
这信鸽起初不是他养的。跟着楚栖北上的手下里有一位驯兽师,负责管理马匹,以及与楚静忠联络。那人养了一大批鸟类,有传信的鸽子,也有打探情况的鹰隼。然而在逃难途中,他不幸身亡了,饲养的鸟类有的被敌军射杀,有的回来找不到饲主,就不吃不喝地自寻死路。
也因此,他们与楚静忠失联了相当久一阵。不过好在那人之前教过楚栖一些驯兽的方法,那些信鸽鹰隼也并非全然殉了主,等安定下来后,楚栖便试着用它们再向京城方面联络。
虽然最后没几只回来了,但好歹联系上了,然而这只挑染红毛的鸽子,却给他带回来一封陌生人的信件。
楚栖记得当时最先向楚静忠报告的是自己平安,然后是死伤情况。那陌生人的回信里就表示,说自己无意窥探,只是这只鸽子奄奄一息地掉在他家院落中,他捡起来为它治了伤,不经意看到了传信,还望谅解。
之后又说,万幸平安就好,死伤定要节哀,边境战事吃紧,一定保重自身。可惜自己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不能驰骋疆场,血溅四方,永怀遗憾。
楚栖收到后,十分惊愕,他竟没想到这只成天一副大爷气派的鸽子还能送错地方。
或者是自己驯鸽手段太差,让它偏了方向?
不过应当不是被敌人截下,截下就截下了,至于还好心送回来,又编这一段吗。
楚栖本可置之不理,但他通读几遍后,竟提笔写起了回信。
那时北雍已与大承议和,但西宛的屡屡闹事让他们又蠢蠢欲动,边境摩擦不断。楚栖接到楚静忠密函,让他们南下避难。
南下,本来自然是在国内走的,但西宛陡然发兵,竟包围了他们途径的城镇,更接连向内攻打,两国直接开战。
不过这一战,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三个月不到,就完成了谈判,东承割地,西宛放人。
楚栖有幸活了下来,又经过几月,吃了点苦,在南边住下了。
楚栖觉得是他在信中提到了西宛那次围城,所以让回信之人以为他是保家卫国去了,其实不是。他解释了一下,表示他也是被救的,又劝慰说,你不必自责,书生也有书生的用处,来年高举,在朝堂之上一样可以勤政为民。
他犹豫了几天,终于把信装在那大爷鸽腿上,放了出去。
天知道会不会送到。
结果几月后真的又收到一封回信。
这一来二去,他们便聊上了,不过话题不再那么沉重,而都是些日常趣事。又因信鸽携带不了重物,便更需挑些要紧的、最好玩的事说。楚栖每次写信,都要删繁就简,琢磨好一阵,以至他都练就了写一手小字的技巧。
交流中,他知道此人也住在京城,家境还算富裕,但身体不好,年长他几月,最近正在为小妹出嫁一事烦恼。
而上次楚栖临行前,也通知了他一声,说自己要回京城了,若有兴致,可择日相见。
却不知这次回信写的是什么,楚栖展开纸条。
木西亲启,见字如唔:
得闻归期,余心喜甚,溢于言表。顾吾等相识四载,尺素已积廿七封数,书而未发又何止此数?曾以为今生缘悭一面,未料仍有相见之期。
八月十五,愚兄做东,定邀贤弟饮酒赏月。
顾兔 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