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轻阖着眼,睡得香甜。
仿佛适才只是她无伤大雅的呓语。
颜澈却是彻夜未眠,他怔怔地坐在她的床沿边,听着她轻轻浅浅的均匀的呼吸,想起她亦真亦假地说着的那些话,心乱如麻。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
从未有过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席卷过他全身。
而这种感觉,真真是糟糕透了。
像是有了什么软肋,被人紧紧攥在手心。
……
唔。
好痛。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脚心钻上来,蔓延了全身。苏洛央蹬了蹬腿,发现那酥麻的疼痛并未消去,反而越发猖獗。她蹙了蹙眉,徐徐睁开眼。
入眼的便是漫天的帷幔,漫天的红。门并未关紧,泛着冷气的清风从缝隙里钻进来,拂起绯红色的帷幔,平添了几分旖旎。
她有些不适地眯起眼,颜澈对于红色总是有变态的偏执,不仅自己的卧室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便是这偏房,也是那深沉的红。偏生他还勒令不许将这撤下去,硬生生要留下这刺眼的颜色。她每每睁开眼,都要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头。
她想起颜曦也是这样的,好穿红衣。
颜氏兄妹这癖好,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她却是不爱这过于绮丽的颜色的,于她而言,太过张扬,太过于,锋芒毕露。她喜好素雅的青色,能让她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见鬼的红色,真讨厌。”
她小声嘟囔道。
苏洛央用手臂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盯着红肿着的脚发呆。
她记得,昨日她这脚磕着了,好大的一声,听得她一震。
是真的疼。
如今却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肿胀起来一大块。她艰难地用手去够,好不容易摸到那一块,却难以抑制地黑了脸。
这不是她磕成这样的。
是被人包扎成这样的。
她死死地盯着那仿佛肿成猪头似的左脚,默了默。半晌,才嫌弃地拧起眉头。
“丑死了。”
“……”
“哪里丑了?”
她被突兀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抬起眼来便望见颜澈坐在床畔阴沉着脸,脸上隐隐有黑色的阴影,看起来有些嚇人。
她愣愣地望着他。
“你怎会在这里?”
苏洛央没想到颜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浑身散发着黑气。似乎,从昨晚起便在这儿了。她绞尽脑汁想回忆起昨夜关于颜澈的片段,触到的却只有一片空白。
她记得她和颜曦,还有林蘅妩坐在墙头上共饮,然后她从墙上掉了下来……
后边的,便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心惊肉跳地抚着心口,难不成,昨天是颜澈接住了她?
她她她……
没有对他做什么吧?
颜澈却对她问的话置若罔闻,也没有留意到她四处乱转的眼珠子。他面色微沉,寒声道,“你说,哪里丑了?”
苏洛央背脊一凉,蓦地,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道颜澈今日怎么就对这个问题执拗地拽着不放了,这不像他。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多想,晃了晃腿,指着难看的布条,循着他的话茬说下去,“诺,这个,也不知道是谁替我弄的,丑死了。”
颜澈气极反笑。
他抱着手冷笑,脸上的神情别扭极了。
“本王手艺不精,真是折煞苏姑娘了。”
苏洛央嘴角挂着的笑容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僵住了。
她傻傻地张着嘴,似是难以置信。
她没听错吧?
那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烨王殿下,屈尊给她一个小小的舞姬包扎?最主要的是,她还对他的技术好一番嫌弃?
她谄媚着攥住他的衣袖,柔声道。
“奴婢那都是瞎说的,不作数,通通不作数。”她小心翼翼地觑着颜澈紧绷的脸,见他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又道,“再说了,奴婢哪敢质疑殿下的技艺啊。殿下做什么,那都是顶好的。”
“殿下,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吧。”
她的声音里渐渐染上了娇嗔。
颜澈动了容。
他明明知道苏洛央这女人说的话,没有几句是真心实意的,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嘴角翘起不咸不淡的弧度。
“那好,既然如此,你便留着这个布条吧,不许拆。”
完了。
一不小心,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了。
苏洛央瞥了一眼丑得惊天动地的脚,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道,“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拆开?是不是好了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