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央也怔住了。
她隐约觉得,姚太后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她知道,颜曦的母亲不过是一介舞姬,侥幸得了帝王宠。而今,姚太后却拿她那做舞姬的母亲与她相提,轻飘飘地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仿佛将她贬入了尘埃,再不见微光。
她本该安安分分地享受宴席的。
她本不该如此的。
若不是替她出头,她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僵硬地听着姚太后的冷嘲热讽。
但颜曦还得将这慈孝的戏码走下去。
她狼狈地低下了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攥紧了拳头。她动了动唇,低低道,“还望祖母准许。”
姚太后阖了阖眼,掩去了眼底的厌烦。
她摆摆手。
“允。”
“谢祖母。”
苏洛央一直在望着颜曦,见她不对劲,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隔着轻薄的衣衫,她触到的是一片冰冷,使得她深深打了个寒颤。
“阿颜。”
她低声唤道。
颜曦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
顾清漪的侍从已将她的古琴给取来了,她抱着琴,出尘艳艳的脸对着她们,问道,“殿下,苏姑娘,你们想要什么曲子?”
她望向苏洛央时,眼睛里没有分毫的轻视。
苏洛央随意说了个名字,又道,“劳烦顾小姐了。”
“不碍事。”
她言罢,便抱着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轻轻摆弄着琴。
苏洛央扫了一眼宴席上的人,他们或隔岸观火,或冷嘲热讽,各色各样的脸都有。但唯有颜澈,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僵直着身子,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模样。但她知道,他在为她而忧虑。
她轻挑起嘴角。
……
西楚的人儿啊,你们记住这一天吧,记住那个叫做苏洛央的女人吧。
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于尘埃里向她仰视,于地狱里,卑躬屈膝,俯首称臣。
……
很多年后那些达官贵人提起那日的宴席,仍是津津乐道。
红色与青色纵横交错。
白衣翩跹的出尘女子如踏在迷雾中款款而坐,轻抚着琴音,流淌过温柔的音符。红装似火的明媚女子拔剑出鞘,飒爽英姿,与那青衫潋滟的清雅女子的曼妙舞姿相和,衣袂飘飘,恍若置身仙境,藏在时光里的女子袅袅走来,眉眼如画,蚀骨入心。
一人耍剑。
一人弄舞。
一人抚琴。
相得益彰。
那日的苏洛央不过是个卑贱如泥的舞姬。
那日的颜柔嘉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帝姬。
那日的顾清漪不过是个空有才名的贵女。
那日的光景,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