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唤我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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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傲然的白衣公子端坐在醉竹轩的雅间里,簌簌的风雪从窗户摇摇晃晃地不飘进来,落入他的衣襟。一尘染的白袍沾上了风尘仆仆的雪,他却恍若未察,端起酒樽轻抿了一口,面色如常。
他在那里坐了一下午了。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宛如一樽雕塑。
他在等一个人。
那日苏洛央同他提起醉竹轩,提起那醉竹轩的桃花酿,他便知道,他的姑娘,又在算计着什么了。王府尽是颜澈的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些暗卫的窥视下。
唯有那醉竹轩。
那是他的地方。
苏洛央着雪白的披风停在醉竹轩面前,仰起头望着那个璀璨的牌匾,弯起唇角。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醉竹轩,平日里总听颜曦提起,而今总算有机会一品这声名赫赫的桃花酿了。这次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甩掉颜澈偷偷命来跟踪她的人,这才能相安无事地来到这里。
她轻解了披风,在小二的引领下畅通无阻地往雅间走去。
掀帘而入,映入眼眸的便是苏南卿坐在窗边孤寂的身影,他托着下巴,坐在那儿,悄然无声。苏洛央放慢了脚步,呼吸渐缓,走近,小声抱怨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这样开着窗子。”
苏南卿扭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倏然,他轻笑。
“你来了。”
苏洛央轻阖上窗子,这才转过头望向他,无奈地扯起嘴角。
“是不是我不来,你便要在这窗边待上一天?”她叹息,“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
那句话说出口,两人皆是一颤。
仿佛那些亲密无间的时光,从未走失。
仿佛那些空白无情的岁月,从未有过。
“阿漓。”
“我在。”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蹲下身,如往常一般靠在他的腿上,痴痴地望着他健全的四肢,呢喃道,“你的腿疾痊愈了,我好欢喜。……我真的,好欢喜。”
细碎的抽噎声从她口中传来。
苏南卿怔怔地望着她。
……她哭了?
他的心底一片柔软,伸出手替她抹掉眼泪,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温柔的声音从嘴里溢出来,“我终于可以抱你了,阿漓。”
他多想她可以飞扑到他怀里,就像他一直幻想的那样。
他可以接住她。
他可以……拥抱她。
苏洛央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晃了晃头,嘴唇被咬出血来,心口泛酸,“你不该来的。”她一字一顿,重复道,“你不该来的,苏怀瑾。”
他本该在寂静悠远的乡野里继续做他的教书先生,远离庙堂,远离喧嚣。他那样一尘不染的人,本就不该入世的。他那样的人,就合该干干净净地走过一生。
可他还是来了。
她眼眸含着泪,望着他。
“苏怀瑾,我为覆皇城而来。”
那人面色苍白如雪,他遥遥地望着窗外簌簌的白雪,翘起唇角,温柔而缱绻。
“我为你而来。”
苏洛央捂着脸,潸然泪下。
窗外皑皑白雪,寂静无声。
……
我为覆皇城而来。
——我为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