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长的棍子打在素翎的背上,腿上,胳膊上,鲜血霎时间染红了那四方的地。
萧飖使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素翎爬,拖着沉重的双腿,拖着染红了大理石地面的血迹……
直到那惨叫声一点点散去,不远处那被染红的身躯上,只剩下了棍棒敲打的声音,萧飖终究还是没能爬到她的身边……
眼泪,在充盈着血丝的眼眶中徘徊,滑落。破碎,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她已然分不清,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小德子打够了,伸手拍了拍素翎的脸,笑道:“回禀皇后娘娘,这小丫头不禁打,好像咽气儿了。”
“呦,罪过罪过,一时失手,竟给打死了。”周氏浅笑一声,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妹妹不会怪我的吧,毕竟一个婢子,我改日再安排一个能伺候……哈!”
周氏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萧飖跟前,道:“我没看错吗,我们不可一世的萧妃竟然哭了!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周氏恶狠狠的踩住萧飖的手,十分得意的说:“就连着唯一信任你的小丫头都死了,萧飖,你现在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
瘫在地上的萧飖忽然握紧了双手:“周毓书……我要你狗命!”
萧飖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到周氏跟前,周氏来不及闪躲,竟然被萧飖抓破了脸,旁边的太监宫女吓坏了,上前去拦。
可萧飖就跟疯了一样,又抓又咬,把指甲都抓掉了几个。
就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狮子,哪怕明知道会被鬣狗吃掉,也要竭尽全力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但再强的意志也抵不过身上伤口的极速崩裂,当太监宫女们把她拉开的时候,刚才还光彩照人的皇后娘娘,已经被抓的凄惨无比。
周氏捂着自己的脸,高声怒吼:“疯子,这就是个疯子!小德子,给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呸,就凭你?”
萧飖虽然双手被擒,那一双充血的眼睛仍旧紧盯着周氏,冷漠而不屑,但更多的还是憎恨,没错,彻头彻尾的憎恨。
萧飖喘息着,一点点离开身体的血液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击倒。
萧飖道:“素翎跟了我十七年,我待她就如同我得亲妹妹……”
“哈,可笑!”周氏这幅狼狈样,还不忘讥笑一句:“你不提妹妹二字我还想不起来,你以为我们进宫后为什么会对你严加防范,就是你那个亲妹妹透露了你的野心!”
“她说你狼子野心,勾结摄政王想取本宫和太子的性命,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萧飖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她耳边嗡嗡作响,视线越发模糊。
心血流尽,只觉得这人世,她白来了一遭。
小德子吓得有些傻了,如今才反应过来,急忙说:“主子,这后宫嫔妃无论生死都是皇上说了算,这……”
周氏大怒,道:“你没看到她把我弄成什么样子吗!杀了她!我是皇后,有什么事我担着!”
“唉……唉。”
小德子颤颤巍巍的向前走了两步,装腔作势的说:“你……你听到了没有,是皇后娘娘要你的性命,要怪就怪你自己,抓坏了娘娘的脸……”
萧飖再没力气说话,小德子轻咳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截马鞭……
这人世……萧飖已不留恋半分。
从前的一切走马灯一般的回旋着。
将门世家,长女萧飖。
十六岁出关征战,平定楼兰十二国。
十八岁还朝,正是鲜衣怒马,可称天骄,斗酒共诗文飒爽,长枪与裙摆相击。也有那么三两好友,半个知音,无忧无虑,何其恣意。
之后,父母去世,兄长战死,继母掌管了萧家。
二十八岁,她为救妹妹被挑断双腿,从此与戎马无缘,被迫代替妹妹入宫为妃……
之后的一切,在一片黑红交叠中已经看不清模样了,她最后看到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几只大雁飞过,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自由的。
萧飖冰冷的身体被扔在了金织玉绣的龙榻之上,如一抹残花,临了了,却落在了青玉石地面上……
“若有来生,定要尔等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