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不要!”
就在昔语棠出手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混着徐安焦急的喊声一同传来。徐安声音洪亮急切,却并没有把苍老的声音压下,反而衬的更加自若。
紧接着,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按在了昔语棠的手上。
“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善恶一念间,一切皆虚幻。”
老者手上传来的触感冰凉,昔语棠在两手交接的瞬间打了个寒战,心下动如擂鼓,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她将手里的药粉攥了攥,收回了衣袖。
“长者说的什么?晚辈无甚悟性,听不懂佛偈。”
老者见她装傻也不点破,呵呵笑了两声道“没什么,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神技,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今日你救了老夫的命,还请受老夫一拜。”
他在话中特意咬重了神迹与救命的音调,说完他就作势要弯身拜下去,头刚低下,见居然没人扶他,不由抬头看向昔语棠。
昔语棠就站在他身前似笑非笑的等着他拜。
老者看她没有扶自己的意思也不拜了,干巴巴的老脸笑成一个包子自己站直了身子“哈哈,老了,这腰都弯不下去。想来姑娘也不会介意这等虚礼吧?”
昔语棠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心里却早就骂开了花“死老头,大尾巴狼,明明早就醒了还死赖在地上不起来。你不是要拜么?倒是拜啊!自己起来干嘛?”
这老者正是一直躺在地上等待“救助”的“死尸”。
在老者出现时,冲上来的大汉停下了脚步,谩骂的声音停止了喧嚣。
没有人发现他是何时醒的;也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一瞬间出现在昔语棠面前的;他们更不会知道这老者的出现救了多少人的命。
昔语棠和老者没有再说话,人群也没有说话。
天地间一片沉寂。
妞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安静了呢。她费力扒开她娘捂着她眼睛的手向外看去,奶声奶气的问“咦?那个躺在地上死掉的老爷爷,怎么又活了?”
稚气的童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掀起惊涛骇浪。
所有人都觉得一阵酥麻的电流自脚下升起,直直的冲向四肢百骸。
是啊!
死掉的人怎么就真的活过来了呢?
是真的活了吧?
能走,能笑,能说。
这样就是活着的吧?
昔语棠看着老头皱巴巴的笑脸,宛如菊花。不禁一阵阵恶寒,不忍直视的转开了脸。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地上蜷缩着的一个发抖的身影,这才想起还有个人没救呢。
她也不管那张菊花老脸和四周呆立的木头桩子,径直走向了徐安。
“去找碗热水来。”昔语棠吩咐。
徐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她的,他刚恢复自由,脚就已经迈出一步了。
他皱了皱眉,还是去找了。
不等徐安挤出人群,外面就有人喊着“都让让,都让让。神医要的水来了。”高举着一个粗瓷茶碗挤了进来。
这句话仿佛唤醒了人墙的神志,一个个突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对了,这是神医啊。
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啊。
这样的神医被他们亲身碰上了,这样神奇的场景被他们亲眼瞧见。
他们都是见证者!
这样想着竟觉得与有荣焉,心下似有百爪挠心,有些兴奋又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宣泄。
举着茶碗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挤出人群,将茶碗交给了徐安。
末了恭敬地说了句“多有得罪,神医莫怪。”
多有得罪,神医莫怪?
多有得罪,神医莫怪!
一句话,似水入油锅,将心下奇异的感觉搅得沸腾。茫然的心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个青年男子跟着喊了出来,另一个中年妇人也喊了出来。一声接一声的“神医莫怪”嘈杂却又整齐划一。
喊声交织,洪亮直击人心。
青囊堂内室的老掌柜在睡梦中也被惊醒。他有些生气的想这群人怎么还没闹完?
待听清了那是老者幼童青壮混杂的在喊“神医莫怪”,他又不生气了。
老掌柜抚了抚压皱的衣袍边角,走出了内室对小伙计嗤道“怎么,那自称能活死人的黄毛丫头终究还是治不了,百姓哭喊着求我出去诊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