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边泥菩萨似的的老妇,也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这时有下人小心翼翼凑上前来,想将左滴拉出去。
“慢着!”徐妩倏地开口道,一改适才的柔弱,语气阴狠:
“老爷虽已将你休弃,在我看来却是白白便宜了你。”她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甩开丫鬟想要搀扶的手,站在左滴跟前。
“别以为得了休书就能一笔勾销!我的孩儿不能白死,来人,取家法!”
“不要啊徐姨娘,不不,夫人!季夫人!求您饶了我家夫人吧。”
旁边早已出落成大姑娘的宝芽,哭喊着冲上前,抱住跪在原地的左滴,哀求道:“夫人身子骨不好,受不得家法,您这是要她的命啊!”
徐妩冷笑,“一个府里哪儿来的两个夫人?既然不会说话,来人,给我好好教教她!”
“是,夫人。”有个机灵的嬷嬷快走两步上前,把宝芽拽下来,对着她的脸狠狠的给了两个耳光。
宝芽的脸瞬时肿了起来,嘴角沁血。
“你这丫头倒是好颜色,这张脸留着也是祸害,斩草就得除根,免得横生枝节。”徐妩的长指甲划过宝芽的俏脸,声音很轻,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将宝芽甩开,脸色一寒,喝道:“继续打,我没发话就不准停!”
巴掌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宝芽凄厉的惨叫。
徐妩满意的转过身来,得意道:“左滴,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
左滴仍是一声不吭。
徐妩捂嘴轻笑,“瞧我这脑子,竟然忘了已经使人给你灌了哑药。”
她凑近左滴耳侧小声道:“虽然老爷对你死了心,我也得把事情做的万无一失。这可都是你教我的,拦路的,只能死。我豁出去用我孩儿的命换你一条贱命,你赚了!”
她轻哼:“太傅府的二小姐,我从你身上学会了太多,你抢我夫君,让我从原本的正室夫人变成个不入流的姨娘!不就是仗着你左家的威风?”
左滴像根木头般,不动作不撒泼,就这样静静的跪着。
“其实你也不用委屈,太傅府风头太盛,实在是太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老爷他不过是顺了圣意。咱们这些做家眷的,自然得向着自家男人。我用脑子助他,你没有脑子,就这条烂命还值得一用。”
徐妩叹了口气,“你死了,老爷跟左家便再无瓜葛,更能青云直上。从前老爷借了你左家的势,现在,左家能给的,徐家照样能给,只不过你留在府里,我日夜难眠实在看着碍眼……”
顿了顿,徐妩冷笑:“况且只有你死了,某些人才会安下心来……没想到你活着时候是个废物,死了倒是如了不少人的愿……”
正在偷听的“左萌萌”,突然眼前一花,像是做了回过山车——原来是幻珠被扔到地上。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徐妩气急败坏的尖叫:“贱人!竟敢用簪子伤我!来人,给我打死她!”
落在地上的“左萌萌”第一次看到左滴的样貌。
皮肤白皙瓜子脸,挺翘的鼻子因为愤怒微微耸动,而她的眼睛……
“左萌萌”愣住了,像,很像,跟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样!
这双眼熟的眸子里燃烧着不可遏制的怒火,左滴嘴唇煽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耳边传来熟悉的棍棒击打声,像极了前世的那个冬夜。
“左萌萌”看着眼前的左滴从起初的疯狂挣扎到渐渐微弱,直至最后一动不动。
鲜血与碎肉随着带倒刺的棍棒起落,四溅到地面。
那双愤怒的眼睛不再恶狠狠的盯着面容狰狞的徐妩,而是慢慢的看向被扔在地上的簪子。
“左萌萌”看着这酷似自己的双眸,看着那之中燃烧着的愤怒渐渐熄灭,变成悲恸、懊悔、怀念直至空洞,最后失去了光亮回归死寂。
她第一次知道人的眼神中可以同时表达出如此多的情绪……
只不过是个旁观者的她,无端端的心疼起来,虽然明知道,左滴的太多遭遇,都是咎由自取……
徐妩仍在尖叫,左滴竟然用簪子划破她引以为傲的脸庞!
她恶狠狠的看向幻珠簪,脸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而她眼中的怨毒让藏身幻珠的“左萌萌”,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徐妩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最珍爱的首饰吧!左滴,我不只要毁了你!还要毁了所有跟你有关的东西!”
只见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狠狠的踩了下来!
“左萌萌”松了一口气,暗自窃喜:这珠子这么硬,看我硌不死你!
随着绣鞋的落下,听到一声轻微的“啪”……珠子碎了——
一百头神兽顿时从左萌萌的脑海中呼啸而过。
——神啊,你是坑我的吧?液压机都压不碎的珠子,这只穿着绣鞋的小脚竟能给踩碎了?!
完了,这次真挂了!
“左萌萌”惊恐的睁大眼,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形态暴露在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终于得以脱困的她刚刚暴露在空气中,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变的越来越薄,越来越稀……
就在她即将消散的时刻,耳边再次传来那神秘声音,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急切:
“就是现在!给我——重来!”
“左萌萌”:……
她再再次昏迷了,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