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二三月光阴,已是暮春。这二三月里,过得同未嫁前倒也没有什么区别。该吃吃,该喝喝,除了不能下水游泳,长乐宫四处也都走遍的,再每隔几天就去未央宫里报个到一日游。逛街也还是可以逛的,只不过排场太大,每次出门都要跟数十人。大婚后刘彻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还特地给我拨了一小队随身护卫。带一群小宫女出门逛街还稍稍说得过去,毕竟逛街是女人的天性,无论阶级。但是那一队带刀的护卫那么往店门口一站,就像个办案现场,不用我喊人清店,人就自己跑光了。这让我感觉到我不是去逛街,而是在带人打砸抢烧。为此我深感苦恼,逛了两三次之后就觉得索然无味,便再也没出去过。
刘彻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每次逛街都要逛个大半天,逛大半天也就算了,为什么有时候还偏偏什么都不买呢?那逛个锤子噢?
我告诉他,你说的那是买东西,这和逛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情。前者是物质需求,后者是精神需求。逛街就是一个逛的乐趣,哪怕什么都不需要买,什么都没买,也是其乐无穷。女人的乐趣你们男人懂个屁。
刘彻“哦”了一声说没必要,咱有钱,买就是了。
我顿时幸福地泪流满面,心里道这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吗?这就是统治阶级挥金如土的**生活吗?那我愿意自甘堕落!
汉朝官员一向是五日一休沐,虽说是隔四天就能休息一天,但是这并不适用位高权重之人。他们即使是在休沐日,也是要在家办公的,尤其是皇帝和太子。平时刘彻都是每天往宣事殿跑,休沐日就往长乐宫前头的勤政殿跑。如今他终于腾出了一次休沐日,打算允二三月之前许的带我去明月楼的诺。
今日出门,我只挑了安歌随侍身侧。刘彻也特地随了我的愿,没有带他那一大堆人马,只是跟了一个贴身护卫,就是去年在明月楼见过的那个,名字叫做公孙敖。他见我一身男子打扮,蓦地睁大了眼睛。
“太子妃?你?这不是?”
我得意地去拍他的肩:“公孙兄,你该改口了。过会儿出门后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就是大公子,而我自然而然就是二公子了。”
公孙敖嘴角抽了抽,“额……好吧……二……公子……”
我十分潇洒地打开扇子,欣欣然打头走出了宫门。
此番虽然还是一身男装,胆子却比上回大了许多。虽然大姑娘逛烟花柳巷同太子妃逛烟花柳巷相比似乎还是后者性质更严重一些,但是前种情况下共犯只有纨绔子弟陈融一个,而后种情况的共犯却是当朝太子殿下,两者再比较一下,当然还是后者安全系数更高。想来我陈某人竟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个敢拉着太子殿下逛烟花柳巷的太子妃,不由得心内荡漾,真想高歌一句“走四方,路迢迢,水茫茫,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以表达我心内难以止息的豪迈之情。
……
明月楼人来人往,即使是在白天,生意也不差。我一只脚刚跨进门,明月楼的吴妈妈就眯着她那一双细长的眼睛迎了上来,捏着嗓子笑道:“公子,您可来了。公子今日是要大厅还是雅间呀?想要点哪个姑娘呀,妈妈我好去让姑娘打扮打扮了来服侍您……”
“当然是雅间了。”我想了想道:“不知云薇云姑娘可有空?还有那个芊芊和……和凝雪?”
“云姑娘正在台上舞着呢,不如先让芊芊和凝雪去伺候您吧。”
我略一点头,随手摸了一块碎银给她。吴妈妈几乎笑得分不开眼睛。
刘彻在我身后悠悠道:“你对这里倒是挺熟。”
“冤枉啊。”我争辩道,“都是陈融!我都是跟他学的!你也知道,我的学习能力一向不错,看一遍就都懂了。天地良心,这绝对是我第二次来……”
他突然伸手把我拉到身后。
“去后边吧。”他淡淡道。
闻言,吴妈妈脸上的笑突然一收,颔首敛眉道:“客人请随我来。”
我心道这是什么诡异暗号,这里难不成还是个情报机构,我是来搞情报的?我一脸狐疑地去看刘彻,他冲我一挑眉,另一只手攀上了我的肩。
也不知道绕了几个大厅拐了几条长廊,前面笙歌渐淡,后边景色愈幽。最后穿过一道爬满藤蔓的月亮门,一行人停在了一座小院子前。
院内有一座小楼,古朴而典雅。院中一棵花树,正是繁花如云的时候。粗壮遒劲的枝干一直伸到二楼的栏杆前,半遮着写着“明月台”三个字的匾额。偶有微风拂过,便飘下几点花瓣,落在地面上柔软的草垫里。
我喃喃道:“这里竟有这样美的地方……我竟然不知……”
“这里和前面是一家的,只不过不似前面那般鱼龙混杂,这儿是专门辟来宴请的地方,长安城最好的饭馆。能吃得起这种地方的,要么就是长安的王公贵族,要么就是像我这样有钱的。”刘彻招呼我一同走进去,“走吧,上楼。”
芊芊和凝雪早已等候在室内,见我进来相视一笑,俯身行了一礼。
“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您还记得我们。”
我讪讪笑道:“记得记得,二位姐姐美貌如花,我怎会轻易忘记。”
“小姐惯会取笑咱们的。”二人又是一笑,看向一边静静站着的刘彻,“小姐今日怎么没和小陈公子一同前来,这位大人是?”
我回头挽过刘彻的臂弯,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二位姐姐,这是……我夫君,我成婚啦,就在两个月前……”
二人微愣,芊芊笑道:“恭喜了。看来我们也该改口叫夫人了。奴家就祝二位和和美美、早生贵子了。”
刘彻很难得地在他那张常年零下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借姑娘吉言了。”
这里到底是贵宾服务,我刚坐下喝了半盏茶,菜就陆续上来了。吴妈妈说云薇暂时抽不出空,就喊了十几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来歌舞助兴。
芊芊给我倒的还是上回来的时候喝的果酒,我喝了两杯,回头就瞥见刘彻手中的酒杯里盛着的棕黑色液体,像极了我心心念念的肥宅快乐水。十几年没碰过肥宅快乐水了,如今连看到中药都觉得十分珍重。但是中药到底还是药,而他手中的却是饮料。我咽了口口水,问道:“你……喝的是什么?”
“黑酒。”刘彻看看酒杯,又看看我,“怎么,要尝一口吗?”
“要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