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宁带着绿竹去往海角村,一到便发现此地有些不同寻常。
虽然只是小小村落,可村内的格局布置却与别处大不相同。各家各户的房舍也修葺的十分气派。
此处邻海不产烧砖用的粘土,可此处的屋舍却多用青砖搭盖,杉木作梁,上覆红瓦。这些材料从别处运来,无一不是耗资不菲。而且整体的风水格局似乎也经过了高人指点。
据说海角村临近碧海潮升隔,并且受其庇护,如此看来传闻不假。只是既然有宗门作保,为何小小的鬼祟却无人能平?难道他们不管的么。
她们二人一路询问,打听着来到了赵氏夫妻的住宅之所。
只见房屋之外插着篱墙,开门的正是家中男主人老赵。
他看上去四十上下,皮肤黝黑发红,双目炯炯有神,是个年富力强的粗旷汉子。
他一眼瞧见篱墙外站着的是一高一矮两名陌生面孔的年轻女子,看衣着装扮并不是本地人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老赵:“不知二位姑娘可是找错门了?”
李攸宁谦和一笑,举止有礼:“我们姐妹是行走江湖的捉妖师。前些日子在盐关县城打听到贵地似乎出现了鬼祟,特此前来除祟。”
绿竹在一旁探着头往赵氏的屋院里瞧。看见院内有不少码放齐整的麻袋,一应器具规制的井井有条。绿竹暗自庆幸,预感到两人将不虚此行——毕竟这一家看起来还是颇有些家资的。
老赵听闻此言,忍不住将两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
只见为首的那名女子不大看得出年纪,光看皮肤样貌,大概也就是二十岁出头。可此人目光沉静,举止从容,眼神透出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与坚定,应当是有过一段相当经历的人生历练。
这女子身量高挑,肩旁也生的宽而直,整个人站姿极正,虽然不太恰当,但却是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印象。看她的身板,从颈到腰挺得笔直,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
而跟在她身后的则根本还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比幺娘更为年幼,至多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黑黝黝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远没有她姐姐表现的沉稳,却多了几分少年心性,看起来鬼灵精怪的,应该是个心思活泛的小姑娘。
如此性格迥异,当真是一对姐吗?两人年纪轻轻,真的能对付海神庙中的恶鬼?
海神庙之事,虽然暂时还没牵扯出人命,可闹鬼已经是反复确认的事实。如今谁人提起那个地方,不是感到一阵背脊发凉心惊胆战,唯恐避之不及。
眼前这两名女子竟说要包揽下此事。虽然委托方士捉鬼的告示是自己出钱发布,可老赵却担心二人不能胜任。到时候不仅除不了邪祟,反而将自己给搭进去。同时也担心这对姐们根本是打着捉鬼的名头,前来骗取定金。
老赵提醒道:“二位姑娘,这除妖的告示的确是老朽发出的。可这毕竟是十分凶险的事情,你们两人当真罩得住吗?”
老赵这么说也算是一番好意,担心这两位女娇娥不是厉鬼邪祟对手。可这语气颇有质疑,听着就不是那个味儿,明显是在怀疑二人的实力。
李攸宁也算是见多识广,自然能够理解对方的顾虑,并不急于反驳。可绿竹却是按耐不住,快人快语道:
“你这老丈真是狗眼看人低,这一位乃是来自大宗门的仙长。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岂会怕你们这里名不见经传的区区作祟游魂?”
绿竹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老赵听了心中顿生不喜。任谁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当着面如此大呼小叫都会下不来面子。
他面色一沉:
“两位请回吧。”
老赵冷着脸,转身准备回屋,打算闭门谢客。
李攸宁眼带责备的看了绿竹一眼,将对方叫住:
“这位老丈请稍等。刚才我这妹子说话多有得罪,还请看在她年纪尚幼不知轻重的份上包涵几分。我们姐妹二人此次的目的的确就是那传言中的鬼祟,之所以先来这里,无非是想要先行确认方位。
老丈若是不放心,可以暂且先告知我们二人出事的地点。等一切处置妥当之后我们姐妹再来领取酬金。”
老赵闻言,再次转过身。见对方态度谦和,言语诚恳,语气又十分笃定,看样子胸有成竹。
最重要的是可以先不要定金,那就杜绝了是骗子的可能。
他语气松懈下来:“就在村子往南六七里开外,地方并不难找。”
李攸宁颔首示意与赵家主人告别,便二话不说的领着绿竹朝南边去了。
一路上绿竹忍不住抱怨:“阿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那个老头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你何必跟他那么客气。”
李攸宁无所谓道:“如今这世道女子本就弱势,就算在道门之中也不能例外。曾经我有一个师姐,她年少聪慧,天资其实是极好的,却十分遗憾找不到适合她修行的剑道功法,最终只能无奈的成为一名医修。但我永远记得,她曾和我说过,她年少时也曾有过仗剑天涯的梦想。”
绿竹不解道:“可是阿姐你不是很厉害吗?”此时她们已经相伴了一段时日,李攸宁的伤势慢慢有所好转,渐渐的能够使用一点灵力。绿竹见识过几次,一眼便为之折服,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攸宁叹了口气:“我和她,不一样……”
她和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不是她们没有变强的本钱,而是女子想要变强的路子太窄,至今也没有几人走出坦道通途。
她的师姐曲素问,原本就是掌教首徒又□□好学,本该多受器重。只可惜玄霄派传承千年的剑道心法过于刚猛,根本不适合女子修炼。
师姐自幼努力,剑道上却一直未能有所成就。习剑之道若是没有合适自己属性的心法加成,终究是空中楼阁,她虽然能使用几套轻灵飘逸的剑法,却只是可看却不堪一用。
绿竹挠了挠自己的头,不太明白大家都是女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李攸宁像是看穿了对方心思,还不等她开口询问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便绕开话题,催促对方赶紧跟上自己。
绿竹心思跳脱,被对方一打岔也就忘记了此事。却突然反应过来,如今两人连定金都没收,万一等会那户人家赖账可怎么办。
她忍不住向李攸宁发出疑问。
只见对方轻轻瞥了她一眼,勾唇一笑,轻声说了句:“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绿竹表示不解。
李攸宁转头看着她,表情颇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