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荔弯起眼角,轻轻笑了一声,心情很好地伸个舒展的懒腰,走到外面抬起头眯起眼看看太阳,越过骂个不停的老太太,抬脚进入厨房。
厨房光线昏暗,苏蕙兰已经热好粥,盛在碗里放在桌上,看她走进来就赶紧拿双筷子递给她,又从碗柜里拿出一颗咸鸭蛋敲在桌上,笑道:“起来了就在这儿吃吧,吃完回房里好好看书,请一天假耽误不少功课呢,马上要期末考试,得抓紧点。”
“嗯。”米荔在桌边坐下,余光瞥见老太太踮着小脚跨过门槛,没给眼神,拿起咸鸭蛋准备剥壳,没想到老太太竟然飞快地冲过来,劈手将咸鸭蛋抢过去。
米荔抬起眼,皱眉看她:“嗯?”
“吃吃吃!就知道吃!赔钱货!”老太太是米荔的奶奶,脸上却完全没有半点慈祥,“天天什么都不干,让一大家子养着你,你好意思吃白食?鸭蛋不要花钱买?给你吃不如喂狗,不如给村口钱呆子!狗还知道看家护院,钱呆子还会给人做农活儿,你除了花钱还能干什么?”
米荔仔细回想,她记得父亲过世后她就开始做家教接兼职,中学几年都是花的自己赚的钱,没从家里拿过一分。
果然,苏惠兰弱声弱气道:“荔荔自己也赚钱的。”
“她赚钱怎么不往家里交?翅膀硬了想吃独食了?”老太太嗓音尖利,又看向米荔,“这么能,你倒是别吃家里的饭!”
米荔很久没经历过这么低段位的吵架了,实在提不起兴致跟她争论,原本不想跟她计较,可没想到她竟然把粥碗也端走:“人家姑娘十八岁都嫁人了,你还天天赖家里浪费粮食,不许吃!饿不死!”
米荔:“???”
苏蕙兰将碗夺回来,急道:“妈!荔荔还病着呢,哪儿能饿肚子呀!还有那鸭蛋,那不是咱自己家鸭子生的嘛,不费什么的,荔荔连口菜都没得吃,挖点鸭蛋沾沾咸气啊,不然嘴里没味粥喝不下。”
当母亲的再弱都要护孩子,苏蕙兰平时对老太太都是百依百顺,这回却死活都不肯妥协,老太太年纪大,硬抢还真抢不过,她干脆往地上一坐,泼妇架势摆出来,拍腿大哭:“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以前穷的时候树根树皮都能吃,你们怎么就这么娇气?现在干什么不要花钱,你们娘儿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啊……”
老太太嗓门大,才嚎几句就把左邻右舍给引过来,大家来都是看热闹的,有几个女的嫉妒苏蕙兰长得招眼,就忍不住刺她几句:“再怎么也不能欺负老人家嘛,看这闹的。”
苏蕙兰有些手足无措,想辩解几句,可惜语速和音量都赶不上老太太,局促得脸通红。
米荔趁着老太太嚎的功夫掏出鸭蛋黄喝了几口粥,老太太朝她瞟一眼,气得够呛,哭得更大声:“你个没良心的赔钱货,你爸死的早,你们娘儿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上学上了多少年花了多少钱,还不是你大伯二伯他们挣给我的养老钱,你吃我的喝我的,我说你一句你们还不乐意……”
“闭嘴!”米荔将筷子往桌上一拍。
老太太吓得噎住,看怪物似的瞪着她。
这这这……这个忍气吞声的孙女怎么突然长熊胆了?敢顶嘴了?还这么凶?
老太太正要更用力地哭一场,米荔忽然从灶上拿过来一把菜刀,“啪”一声拍在桌上。
老太太半张着嘴,打了个嗝儿:“……”
跟泼妇讲道理就是浪费口水,拿捏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武力镇压,米荔刚醒,脑子里一团乱麻还没来得及整理呢,实在没精力吵架,但也不能任由别人污蔑泼脏水。
她重新坐下去,看着老太太冷笑一声:“我爸当年赚了少说也有二三十万,我上学的钱还是自己挣的,你让大家看看我跟我妈身上穿的衣服,再看看你那几个孙子孙女,到底谁吃谁的谁喝谁的你心里没点逼数?”
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有些颤抖:她怎么知道的?!
来围观的邻居也纷纷变了脸色,这个年代,在农村,二三十万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米荔她们娘儿俩过得多清苦大家也都看得到,听米荔这意思,那么大笔钱全都让老太太昧了,偏给了大儿子二儿子那两家?
不过米荔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不光说起来厉害,眼神瞧着都不一样了……
米荔朝周围扫视一圈,大家忙不迭避开她的目光,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邪门儿了,这丫头看过来让人怪有压力的。
老太太愣了很长时间,再次拍腿:“哎——呀——我——”
米荔起身走到她身边,将菜刀“砰”一声砸到她腿边的地上,刀刃切进去,青砖像蜘蛛网一样裂开。
米荔:“……”
偏了,应该插进砖缝里的。
老太太一脸惊恐地瞪着那把刀,身子抖如筛糠。
米荔面无表情:“再吵我就换个地方砍。”
老太太脖子像被捏住,发不出一个音节。
米荔回到桌边,看着她:“去,该干嘛干嘛去,外面那么多玉米不管了?”
老太太一张脸清白交替,心里觉得米荔这丫头是在吓唬她,可对上视线又觉得这丫头眼神怪瘆人,搞不好真能一刀砍下来,她吓得不敢吭声,抹着泪凄凄惨惨地走到外面。
总算恢复清净,米荔收回视线,端起碗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继续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