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没回头都知道这不屑的声音是谁的。她撑着下巴看着远处的夕阳,朱唇轻启:
“常歌乃一介女子,哪里有什么本事,连冉大人的半分都不及。”
冉泽泉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面色不禁柔和,连带着脸上的刀疤都不那么吓人了许多,断臂也动了动,似乎同样也有些动容。
“郡主年轻有为,深谋远虑,是冉某小气了。”说着,他用唯一的那只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往地上震了三下,把常歌吓了一跳,心里还想自己又哪里得罪这位冷酷的退役将军了。
冉泽泉绷着脸解释道:“这是我们军队中对于佩服一个人,就要用剑尖震地三声,表达尊敬之意。”
她舒了口气。原来如此。
冉泽泉以为她还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又加了一句:“郡主是下官见过的最令下官佩服的女子,甚至不输于男子。”
常歌笑了,没想到退役将军还有这幅面孔。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方才下官见郡主对红日哀叹良久,是否是思念家乡所致?”
“确有些想念。”她顿了顿,忽然想到冉泽泉曾经是部队中人,离家自是家常便饭,于是她问道:“冉大人在军队时会经常想家吗?”
冉泽泉点头:“那时一年半载也回不去,想家了就跑到一个高处朝家的方向望去,一直望着,能望一个晚上。”
“郡主不妨也试试,兴许会缓解思乡之痛。”
“那现在呢?大人的家室可在济水?”
“自从我从军中退役,调任到济水郡,他们便跟着我一起来了这里生活。”
常歌笑了笑:“那真是极好,时常可以看到家人。”
冉泽泉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远处寺庙钟声响起,他心中一谎,面上隐隐约约展现出“大事不妙”的样子,仿佛真的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怎么了冉大人?”常歌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出声询问。
“夫人还在家等下官用晚膳呢,恕下官先行一步。”冉泽泉行了礼没等常歌反应,人已经疾步走出去数里。
常歌一愣,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这冉大人……不会是个妻管严吧?
她扑哧一笑,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忽然,她想起自家侍女说的话,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颜儿还在府门口等着呢,自己也该回去了。
常歌叹气,站起身拂了拂衣摆,最后看了看天边的残阳。此时靛蓝和深紫已经吞没了大片霞光,只有仅剩的一小点微弱光亮还在挣扎,但也足够照亮她回府的路了。
转身下了小亭台阶的几瞬,她忽然想起远在东辰的那个人,心里稍有些牵挂,想知道他在那边如何……更想知道他为何离开。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所有的思念与疑问咽下了腹中,朝着残阳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的阔步离去,身后红瓦小亭独立,残阳印月交替,只留下一些孤叹和哀寂还在原地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