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听清梁鑫的声音,恼羞成怒地转过身:“新来的,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检查机器怎么就见不得人了?你清楚!”
梁鑫微笑:“我想要你去帮我打一桶水。”
阿木生气地:“有手有脚,自己不能去吗?”
梁鑫摊开手:“我不认路啊!”
阿木忿忿地:“那也”
梁鑫毫无征兆地上前一步,身体紧紧贴住阿木,鼻尖顶着鼻尖地对他咆哮:“快去!要我第二遍吗!”
这次的惊吓程度是方才的十倍不止。
阿木的心跳骤然加速,气血上涌,大脑一片空白,两眼发黑。
如果惊吓值有一个槽,阿木已经爆槽了。
他一屁股瘫倒在地:“你、你、你、你、你”
阿木不出连贯的话,只能抚着胸口不停喘气。
梁鑫缓缓朝他俯身:“你什么你!一点儿老员工的样子也没有,不知道要照顾弱无助的新人吗?”
梁鑫的目光落到阿木前胸的口袋上,他看到一个夹着笔的、有点儿破旧的本子,他本能地感觉这个本子里可能有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敏捷地伸手抓向这个本子。
阿木只感觉眼前一花,随后就发现自己的本子出现在了梁鑫手郑
他呆了一秒钟。
“还给我!!!”
本子里不知道有什么,但阿木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在这一刻竟然压住了恐惧,跳起来扑向梁鑫。
梁鑫一边躲避一边翻看本子。
本子上有很多增减数据。
梁鑫突兀地:“咦,原来那个在镇上卖假化肥的家伙就是你?”
在之前读报纸的时候,梁鑫读到过一则劣质化肥涌入市场,来源不明,祸害庄稼的新闻,时间才过不久,他记得很清楚。
他来化肥工厂本意是想寻找杀人狂的线索,但没想到把卖假化肥的人抓住了。
也难怪警察们一直找不到卖假化肥的人,因为这个人一直藏在真化肥工厂中,而且还是一个不会有人怀疑的忠诚老员工。
阿木石化在原地,他结巴地:“什什什么假化肥,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假化肥和我阿木有什么关系?”
梁鑫当着阿木的面把本子塞进自己的内裤里,然后揶揄地:“别装啦!这不就是你卖假化肥的账本吗,你应该是用生产真化肥的废料做的假化肥吧?你我要是把这个交给警长,你会不会被抓起来?”
阿木脸色发白,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藏不住了,于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求你,我也是为了生计,我就要退休了,那点退休金根本不够花,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可以给你分钱!”
阿木后悔极了,他后悔自己没有在刘主管把梁鑫领过来的时候坚决拒绝,结果给自己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可谁又能想到一个新来的学徒敢这么放肆?
这才不到十分钟啊!
梁鑫勾起嘴角:“现在你去不去?”
阿木心翼翼地问:“去什么?”
梁鑫皱眉:“去给我打水啊!”
打水?
不是在账本的事情吗?
阿木愣住了,他还以为梁鑫要他去自首,原来是去打水。他像弹簧似的跳起来,拎起水桶就朝西边跑去。
梁鑫坐到阿木的沙发椅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还从旁边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安逸地等待阿木挑水回来。
阿木挑着盛满水的木桶尽可能快地往回走,生怕梁鑫一个不满意把他的事情捅出去,心底又怕又怒,脸上不敢有一丝表情。
刘主管干的是什么事?
这是来给我分摊负担的吗?
这是来直接弄死我的啊!
阿木气极了,他已经在这家工厂一个人干了二十年,本来再苟几年就可以退休了,结果半路冲出个程咬金。
要不想个办法杀了他,最近不是在闹杀人狂的事情吗,把这个家伙骗到外面杀掉,然后头砍下来扔进焚化炉,尸体趁夜里抛到街边,神不知鬼不觉。
阿木眼底升起凶狠之意。
这时他已经望见了焚化炉,并且看到了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的梁鑫。
阿木收敛脸上的凶意,换上一副卑微的面孔,轻轻地把桶放下:“水来了。”
梁鑫没有动静,似乎睡着了。
阿木默默等待两秒,发现梁鑫没有出声,于是心翼翼地抬起头,看梁鑫的脸。
梁鑫连眼皮都不跳一下,似乎已经睡熟。
阿木左右张望,发觉周围看不到一个人,他的心跳渐渐加速。
怦怦怦
阿木恶向胆边生,从地上捡起一把臂长的扳手,蹑手蹑脚地走到梁鑫面前。
然后,
发现梁鑫在看他。
恶?
胆?
梁鑫冰凉的目光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想法,无形的压力甚至冻结了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
阿木的心跳极快。
手里的扳手刚刚是阿木解脱的希望,现在却是一块烫手的火炭,令他站立不安。
阿木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一定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该怎么办
阿木脑海中的想法像洪水一样汹涌不绝,其中有懊悔,有恐惧,有不安,但唯独没赢老子一扳手敲碎这个龟脑壳。
梁鑫刚才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太重了。
指针一秒一秒地跳动,在表盘上转过半周,在这期间,两人都没话也都没动。
阿木再次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他表情局促地“我去检查一下机器。”
梁鑫皮笑肉不笑地问:“不是刚检查过吗?”
阿木结巴道:“我、我、我没检查完就被你打、打断了。”
梁鑫冷哼了一声:“去吧。”
阿木如蒙大赦,提着扳手就躲到机器后面,
梁鑫当然清楚阿木想干嘛,他又不瞎,臂长的扳手,低头看看手腕到手肘的距离就知道这个扳手有多大了。
不过也好,以后他把阿木当炮灰型工具人使用时就彻底没有心理负担了。
一个变态还有心理负担可言?
可能已经有看官注意到,梁鑫抽的三张牌,分别是一张善念牌,一张恶念牌和一张身份牌,这不是巧合。
这三张牌既有优先级排列,也有相互影响,与梁鑫写作时创造人物的理念有关。
梁鑫认为任何一个饶行为都受到三部分影响,分别是善念、恶念与身份。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身份是最影响行为的。
学生再不乐意上学也要去,员工再不乐意上班也要来,持斋礼佛的人上了战场也要开枪杀戮,成家的人再不爱自己的另一半也要装得像那么回事
无论好人还是坏人,身份都决定他们行为的大方向,就像洪荒中的道,势可改,大势不可逆。
在梁鑫的三组卡牌中,身份牌拥有最高优先级,当三种人格对同一件事有不同看法的时候,他会优先执行身份牌的意志。
而在善念与恶念之间,梁鑫相信人之初,性本恶,懵懂的婴儿也懂得抢夺食物,恶才是万物本相。
所以恶念卡牌的优先级高于善念卡牌。
不过
虎虽毒,不食子。
梁鑫也不否认,所有人心底都有一束善念的光。
身份ap;;恶念ap;;善念优先级
从整体上看,一个饶最终行为同时受善、恶、身份影响。
再举个例子。
张三和李四都是粮仓官员,在面临饥荒的时候,圣母李四先斩后奏,直接开仓放粮而万恶张三则慢悠悠地请示中央,没有得到回复就放任灾民饿死。
同样的身份,因为善恶影响不同,产生了不同的行为,这就是人格之间的相互影响。
简而言之,人格与人格之间既有优先级,也有相互影响。
体现在梁鑫身上:因为正义人格的影响,梁鑫没有成为比本地杀人狂更加丧心病狂的变态环保杀人狂而因为优先级的存在,梁鑫的行为有明显倾向。
没看懂也没关系,以后可以回来再看。
、
梁鑫从桶里舀了一勺水,一边喝一边问:“镇里还有什么工厂有焚化炉吗?”
化肥厂的焚化炉是一个贩卖假化肥的家伙在用,家具厂没有焚化炉,这不符合降临时那个声音的话,梁鑫怀疑自己漏掉了一个工厂。
这个工厂可能没什么名气。
阿木不露头地回答:“没了!镇里总共就两个工厂,另外一个家具厂是没有焚化炉的。”
阿木的回答和梁鑫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没有出入。
梁鑫若有所思地问:“那之前有没有什么工厂倒闭了,而且有焚化炉?”
阿木沉默了几秒后回答:“倒闭的工厂没听过,但是有一家炼钢厂因为经营不善被改造成了火葬场。”
火葬场?
梁鑫没有继续话,他仰头把一大勺水喝光,然后重新靠到椅背上合住眼皮,这次他是真的睡了。
两个时后,悠扬的铃声叫醒了梁鑫。
梁鑫睡眼惺忪地坐直身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使劲挤了挤眼睛,然后唇齿不清地问:“放学了?”
阿木声地:“是下工了。”
阿木完全搞不清楚梁鑫的来路,也不明白梁鑫为什么要来工厂上班,而且拿到自己的犯罪证据之后也只是让自己打了桶水。
他对梁鑫的印象只有两个字:神秘。
梁鑫到底要干什么?
梁鑫:“今的垃圾烧了吗?”
阿木:
夜色悄然降临,凉凉的晚风渐渐冷却火热的焚化炉,一番忙碌后,两人终于可以下班了。
梁鑫对阿木微笑:“我们明见。”
阿木心里腹诽鬼才想和你明见。
阿木的脸瞬间变黑了,这个家伙绝对是个变态!
阿木强颜欢笑:“明见!”
梁鑫按了按自己的帽子,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他离开工厂回到街道上,像个孤独的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