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样子你是第一次去雁丘镇吧?”司机偏过头问。
夏小七顺着他的话间或“嗯”一声,很是敷衍。
司机也不多想,只当是这小姑娘不爱说话,比较文静。
“你亲戚应该挺大岁数了吧?年轻人都搬去新街住了,据我所知,旧街现在没剩下几户人家,都是年龄比较大的,老人家腿脚不方便,索性就不搬了。”
“新街?”夏小七提起来一点兴趣。
司机看她终于有点活力,笑着说:“哦,是这样的,雁丘镇中间有一条七里泷。以这条河为中心,以南是近年新建起来的,以北全是一些古朴的老房子。为了区分,人们习惯称南面为新街北面为旧街。”
夏小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自己要去的地方肯定是在旧街了。
雁丘镇位置偏僻,交通闭塞,沿途青峰夹立,林木深秀,郁郁葱葱,绵延不绝。
藏墨很新奇,后脚踩在夏小七的腿上,前爪扒着车玻璃向外看,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机警的竖立着,看起来对连亘蜿蜒的大山非常感兴趣。
明媚的阳光照进他碧绿的眼睛里,从夏小七的角度看,就像两颗光彩熠熠的绿宝石。
“很漂亮吧?”司机说,“其实我觉得这些不会说话的大山比喧嚣的城市美丽多了,可惜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待在这里,全都背井离乡去大城市谋生了。
“哎,也怪不得他们,家乡的面貌这么落后,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发展,要想出人头地干一番大事业,还得是去大城市,毕竟大城市机会多嘛。”
藏墨听见司机的话,耳朵抖了抖,碧眼中的光消沉下去,它从出生就在城市里,妈妈被过路的汽车压死了,留下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猫崽儿。
它的兄弟姐妹一个接一个被路人抱走收养,因为它在其中最为孱弱,大家都怕养不活,所以被剩下了,幸好夏小七经过,见它可怜,把瑟瑟发抖的它抱在怀里带回了家。
快节奏的都市对于藏墨来说,除了夏小七身边,其余的地方全部充满了那种拥有四个轱辘会滴滴响的危险东西——轻易就可以夺走人的性命。
头上突然传来温柔的抚触,藏墨舒服地闭起眼睛,主动靠近夏小七的手指蹭来蹭去,不时发出一两声“喵呜~”。
司机:“嘿,你这只小黑猫养得不错,毛色漂亮,看上去挺通人性的。”
“它是我最好的朋友。”夏小七点了点藏墨粉嫩的鼻头,藏墨立刻躺下来,露出小肚皮给她rua。
“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她也喜欢这些小动物,但是她妈不许她养,怕被抓伤,所以她经常为此生我们的气。”司机笑了笑。
夏小七抬起头,大货车的挡风玻璃前吊着一个中国结挂饰,中间嵌有一张菱形小照片,是三口人的全家福,被父母夹在中间的女孩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那不识人间疾苦的笑脸在夏小七眼前不住摇晃。
司机顺着她的视线一望,随之打开话匣子:“对,中间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女儿,这张照片是她八岁那年六一儿童节的时候照的……”
夏小七安静的倾听,由衷的羡慕照片中那个女孩子,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母亲健在,父亲又踏实肯干,能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一定是积了八辈子德吧。
她记得她们家曾经也有这样一张全家福,上面的妈妈眉眼温柔,笑容和蔼亲切,怀里抱着不满五岁的她,和英俊潇洒的爸爸站在一起,既幸福又登对。
可是后来妈妈因病去世,爸爸酗酒把家里弄着了火,这张照片葬身于火海之中,从此,夏小七缅怀妈妈的唯一途径丧失了。
司机:“我家小芸长这么大没自己单独出过一次远门,城里的孩子就是独立自主,你看你自己都能出远门,我家小芸肯定不行。”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夏小七注视着照片中的女孩儿,心不在焉的说。
司机:“嗯…啊?”
夏小七:“小芸。”
“嗨,你说这个呀,名字是她爷爷给取的。当时她妈不同意,为此俩人争执了好久,最后她妈没争过老头儿。啊——老头儿从年轻那会就倔强,为了这点小事居然还闹绝食,哈哈哈!”司机挠挠后脑勺。
夏小七不由自主地抱紧藏墨,她只有它了。
从天光大亮到夕阳西下,期间大货车在休息站停了两次,司机大叔下车吃东西补充能量,夏小七也抱着藏墨下去透气。
头顶的天空布满淡粉色暮云,悠悠停停,变幻无穷,一会儿像一大朵棉花糖,一会儿像按照藏墨的样子团了只小猫咪。
休息站旁边有一座小山村,没多少户人家,放眼望去全是低矮的小平房,挤挤挨挨凑在一起,像是相互依偎着取暖。
正是做晚饭的时间,青色的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上天空,与云雾接壤,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模糊的烟霭中,朦朦胧胧,映着矗立在苍穹下深黛色的群山,如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夜间驾车不比白日,去雁丘镇的这一路车辆稀少,探照灯在前面亮着,有几分刺眼,两边全是黑黢黢的草甸子,偶尔经过一两个隔路相望的小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