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带着人到相国寺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
等她淋着雨拜过千级台阶,又一重重叩过三重山门,跪过满殿神佛,整整花了两个时辰。
到了和清远大师约定好的申时初的时候,燕宁准时的出现在了大雄宝殿前的法会场上。
阎清风看了一眼,现在距离她进入大殿,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里头半点声音也没传出来,她淋了雨,身上还是湿哒哒的,也没换一件干衣服。
他心里虽然十万分的担忧,可在人前,还是不动如松,执着剑,顾自守着这一方大殿,依从她的吩咐,宛若一座尊神。
又过了一刻钟,天色渐渐有些暗了下来,伴随着听着有些沉重地嘎吱声,宝殿的大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
燕宁从里头走了出来,眼眶处又红又肿,眼底绯红,声音沙哑着说道,“之后的事情,拜托清远大师了”
和刚刚不大相同的是,清远大师见她一副比刚刚更加狼狈的尊荣倒是十分平静,细看眼里似乎还带着悲悯。
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燕宁丫头,很多事情,因果循环,自有源法,不要陷在里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者众,逝者往矣,那是你挣扎向前的动力,不应该是把你往深渊里推的拉扯”
燕宁脸色苍白,知道道理的人众,做到这件事的人少,收下他的关切,尽量温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拜托大师的事情,请您多费心”
“郡主放心,都按照您的请托办妥了。法事会连摆十五天,期间诵经声早晚不会断绝。后山晨钟暮鼓处立了一块无字碑,可一直伴着钟声和诵经声,相信亡者在那里可以得到安宁”
燕宁侧身福了一礼,“有劳了”
整个人脚底都有些虚浮,阎清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她挣了挣,没有挣脱开,蹙着眉头,似乎不大合规矩,阎清风从来不会这样失礼的。
突然感觉自手腕处有一股暖流注入,整个人暖和了不少,燕宁侧过头看着他,这个人的神情专注又认真。
燕宁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阎清风抬起头,眼中似有不解。
她第一次发现阎清风的眼睛干净又澄澈,像是一汪镜湖,罢了,她多心了。
“够了,不用浪费内力了,我们回去吧”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你这样,走不出山门怕就要晕过去,还指望着回哪里去?”
被熟悉的声音牵扯,燕宁顿住脚步。
循声看去,一柄干净的油纸伞遮去了伞下的人的大半个身影,伞上没什么多的花纹装饰,朴素简单,却如同那个人一样,看着云淡风轻,实则波涛汹涌。
嗯,燕宁觉得她选的这个形容极好,很是称他。
在心里忍不住地嘀咕,说他低调的人,眼睛是有多瞎,这个人手中拿着的这把油纸伞,光是伞柄就用了南诏特有的一种湘妃竹,要制成这样的上佳伞柄,要用旱两年雨两年的竹子。
然后在盛夏之时收割,晾过一个冬,才能有这样富有韧性,触手如玉的温润质感,千金不换,很是难得。
就这么想着想着,目光就随之看到了执着油纸伞的手,修长纤细,比她的手还要白嫩,但又不全是纤细的线条,又有些隐藏的力量感,让人没办法无视它。
伞面遮去了上半身,从她的角度看到的只有随着步伐而动的衣角和有些纤细的身形,第一次觉得,身姿窈窕这个词拿来形容男子也不错。
不由得在心底感慨起来,真是,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