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师风光时，林父这个杜家女婿也跟着沾光，爵位多袭了一代。杜太师覆灭时，林家作为姻亲，同样受了牵连。

太上皇有多疼爱义忠亲王，就有多痛恨杜太师。人死如灯灭，再想起来，自然只记得他的好。再者说了，皇家的人，那是不会犯错的，就算是谋反，那也是受了身边人的蛊惑挑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从来都不是一句笑谈。

杜家受了无妄之灾，要不是杜贵妃脱簪请罪，甚至差点被诛九族。但就算杜贵妃拼死求情，杜家也就此沉寂了下去。

太师府里，10岁以上的男丁全部问斩，10岁以下的幼童和女眷，作为官奴发卖。杜家全族，贬为庶民，三代以内不得科举入仕。

只是还没等圣旨送达，太师夫人就带着阖府的女眷自尽了。从那场劫难中活下来的，只有杜太师的小孙女，年仅9岁的杜昔珏，也就是现在的杜烟。

带队抄家的，正是荣国公贾代善。

林如海垂下眼，母亲临终前，除了忧心林家无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杜烟这个娘家侄女。但从龙之路不好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同意把后宅之事交给黛玉，不是因为贾母的威胁，而是因为他早就有了类似打算。

他早已计划好，进京之前，安排杜氏假死，进京之后，再娶个继室管理后宅。操作的好，还能得个爱重嫡妻的名声。

一来他宠爱杜氏，但并没有把她扶正；二来，贾敏在时，杜氏万事越不过她去，后宅之事，也都是贾敏说了算，称不上宠妾灭妻；送嫡女上京，也是担心她无人教养。

唯一会被人诟病的，不过是贾敏去了，后宅之事交给了杜烟。

但他没有续娶，林府没有正经的女主人，妾室管家，于理不合，却也是迫于无奈。而这种可控的污点，只会让楚王更加放心的用他。

楚王虽然看起来式微，声名不显，但当今现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反而是他的优势。其次，他是元后嫡子，又是几个皇子中唯一有兵权的，碰到突发情况，继位的可能性最高。当然，最关键的是，楚王缺人。

岑老爷子，在清流中名声显赫，但岑家朝中无人，只有一个国舅爷的空头爵位。他这个时候递上投名状，必然能顺利回京，而不是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当活靶子。

毕竟在夺嫡时，同品级的京官比外放的要有用的多。

想起岑家的暗示，贾家的威胁，林如海捏了捏手中的小瓷瓶，下了决心。为了林家，他只能选择牺牲表妹。母亲要是在天有灵，想来也是会理解他的。

林如海到上房时，已是亥时一刻。躺到床上，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杜烟，伸手将人抱入怀里，到底是宠了这么多年，难免有点儿不忍。

“老爷？”杜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对不起，可是吵醒你了。”

“老爷，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杜烟看了林如海一眼，低声问道，今晚的老爷有点奇怪。

“没事儿，就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今天的事，是烟儿的错，烟儿做的不好，让老爷为难了。”杜烟摇了摇头，扑到林如海怀里，声音里微微带着哽咽。

她来自现代，日常行事难免会带一些现代的习惯，加上这具身子是贱籍，学的都是为奴为婢伺候人的规矩。

古代的当家夫人该如何行事，她其实不太懂，前两年，她代表林家出府社交，因着不懂规矩，闹过不少笑话。

每次犯了错，她都这样撒撒娇，事情也就过去了，这次自然同样如此。

这一夜，林如海心怀愧疚，杜烟有心逢迎配合，自然是浓情蜜意，春色无边。

第二天一早，杜烟醒来时，林如海已经离开，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刚要唤丫头进来伺候，就看到枕边放着一个小瓷瓶。

杜烟坐起身来，拿过旁边的书信，短短几列字，她却看了很久很久。

林如海竟然要她自行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