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铁的记忆是从前世贯穿到今生的,这百年的过往,似乎就像是一场场难缠的梦境,始终让他挥之不去。
世人皆说成仙好,哪知神仙也自身难保。如果说死了干净,他死不了,这余下的千百年,他也注定干净不了。
“师父,快吃些东西,别只顾喝酒,伤身啊...”折戟端来蒸好的米饭,给每个人都盛好饭,唯独没有自己的份。
“折戟,你怎么没有?”阿离一边吃着小菜,一边问道。
“嘿嘿,我饭量大,你们先吃,这剩下的,就是我的啦!”折戟憨笑着看向阿离,又乖乖的做到宿铁身边。
折戟的饭量是其他成年人的两倍,从小便是如此。也就因为这个,铁大娘平日是不敢买米的,因为买了米,钱就不够维持生活。
“以后我跟你们一道云游,哥哥只要给折戟吃饭,其他什么洗衣做饭的活儿,全都交给我便好,折戟什么都会!”折戟得意的笑起来,那神情与他刚毅的长相极为不符。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让你吃饱的,有哥哥呢,哈哈。”钟不二眉开眼笑的夹起一块牛肉,递给折戟。这下有人会做饭,以后不用整天啃馒头,钟不二别提多开心了。
“来,喝酒。”宿铁端起碗对着钟不二,折戟说道。
“敬师父!”折戟乖巧的双手捧着碗。
“敬刀圣前辈!”钟不二扬起眉毛笑呵呵的翘起二郎腿,也拿起碗。
三人一杯接一杯的轮番敬来敬去,几轮下来,宿铁倒是没什么反应,再看那钟不二早已醉倒在桌子上。
“折戟,扶他去休息吧。”宿铁笑着看向大醉不醒的钟不二,抿着嘴笑道,“这小公子的酒量,还是不如...哈哈哈哈”话到嘴边,宿铁看了一眼伯卿,又说道,“不如我徒儿啊!”
“不二素日并不饮酒,今日想必已是极限了,刀圣前辈,我扶他去休息。”伯卿拉过钟不二的胳膊,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又往里屋走去。
阿离见二人都走了,于是便拉着铁大娘去院中收衣服。
“折戟,这个给你。”宿铁从贴身的衣服中掏出一个白玉笛子,这笛子晶莹无暇,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这笛子是我昔日一位故人的信物,可千里传音。”宿铁摸着折戟的头,认真的说道,“此番你去云游,也算是闯荡江湖,这笛子收好,如果遇到危险,或是解决不了的事儿,只管吹响它,为师听到,自会及时赶去救你。”于是便将笛子塞进他手里。
“师父...这笛子是你贴身之物...”折戟喝过酒,双眼微红的看着宿铁。“怎能交给折戟...要是弄丢了...”
“无妨,那故人...那故人...“宿铁抬头看着月亮,笑着说道,“那故人...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哈哈哈哈、你若是弄丢了它,也没什么,只是师父就找不到你了。“说完又认真的看着宿铁,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尽是担忧。
“折戟明白了...”折戟看着宿铁,又看了看手里的笛子。
“去吧,早些休息。”宿铁似是有些疲倦,“我也该走了,对了,记住,江湖凶险,凡事多问问小道长,不可鲁莽,”随后又想了一会儿,补充道,“你娘,我会照看的。”
“是,折戟明白、师父放心...”折戟突然钻进宿铁怀里,他刚毅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孩子的神情,他强忍着泪水,说道,“师父,您也要保重身体...”
“好啦,为师走了。”宿铁将折戟轻轻推开,笑着说道,“干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于是又拿起桌上剩的半坛酒,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师父,保重身体啊!”折戟看着宿铁离去的背影喊道。
“斩魔刀留给你了,别给我丢人,更不能逞强,知道了么!”宿铁站在院中,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折戟谨遵师父教诲!”折戟双眼通红,泪水马上就要涌出,他努力的压制着,略带着哭腔大声的在门口回应着。“师父莫要挂心!折戟定要成为你的骄傲!”
宿铁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喝了一大口坛中的酒,摇摇摆摆的向月亮走,而他口中正吟唱着那首《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
折戟定定的站在门口,目送宿铁离开,直至那个精瘦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
良久,铁大娘拿着一件新做好的衣服走了过来。
“傻小子,杵在这儿干什么呢?”铁大娘把衣服塞进折戟手里,笑着说道,“喏,下午刚做好的,快试试!”
“娘,你希望戟儿做个什么样的人?”折戟还没缓过神来,看着手里的鹿皮坎肩,呆呆的问道。
“娘希望戟儿长命百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啊!”铁大娘捏着折戟的两颊,宠溺的说道。
“娘,折戟想做个英雄,保护北屠的子民,保护娘跟师父。”折戟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看着铁大娘认真的说道。
“娘也想让戟儿做个大英雄啊,戟儿要是可以降妖除魔,上阵杀敌,成为大英雄,就算以后娘死了也能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不过戟儿,你可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保护娘,保护师父,这一日三餐可都要吃饱,娘给你做了一大箱子的衣服,什么季节的都有,娘知道你喜欢赤着胳膊,但是天气要是转凉了,可一定要把娘给你做的棉衣穿上,冻坏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铁大娘一边笑,一边说着,可念叨了一阵,就低下了头,湿了眼眶。
“娘...”折戟见铁大娘神情伤感,赶紧抱住了她,“娘放心,戟儿定会为了你跟师父,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