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羯人士卒抱着脑袋仓皇逃出营地。杨青苦笑道:“殿下为何不用真名,反倒用私娼自污?若是羯人知道您在此处,我便再无回转余地,只能投靠殿下。”
“孤不愿用此手段逼迫杨指挥使做决断罢了。杨指挥使可知道,在孤来之前有人是如何教孤话术的?”
杨青恭敬抱拳道:“虽未能耳闻,但也可猜出一二。”
“他说,先以恐吓破其胆,再以利诱惑其心。待到入城,巧言分化,骗其放权,到时候这五千兵马便可尽在掌握,如臂指使。杨指挥使以为如何?”
杨青答道:“不如何,又是文人那纸上谈兵的一套,若殿下如此行事,我万万不会有兴趣听下去。”
陈丽华得意地回头瞄了系统一眼,自知出糗的他缩着头不再言语。
“孤也认为如此。话术虽好,却容易失心。就算孤用话术骗你们入城,到时候万一你们发现蹊跷,大闹崇明。那崇明便不攻自破,凭白惹羯人笑话。”
“所以,来去如何,全凭指挥使自己决断,孤不希望指挥使是因为走投无路方才选择我方。”陈丽华双目直视,犀利如刀。
“既然大家在一个城里同生共死,那便再无分歧。孤不希望到时候还各自心怀鬼胎,彼此还要互相提防,劳心劳神。指挥使一日不肯信任孤,孤便一日不求指挥使投效。”
陈丽华解释完毕,向着营帐外走去,丝毫不拖泥带水,她是真的不打算再奢求杨青投效了。
“今日宴兴已尽,孤也要早日回去整军备战,杨指挥使好自为之。希望来日我等还能补上今日遗憾,把酒言欢。”
“哪里还用思考?”杨青仍然是一番苦笑。“我现在才真的明白,羯人始终都没有把我们当人看,亏我还曾经幻想王丞相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举改变我们晋人的地位。可哪怕是在满是晋人的大营,哪怕现在有求于我们,他们可曾把我们当过人看?”
“最好笑的是我们也从未想过揭竿而起,大不了血溅五步,引的天下目。只要还当羯人的狗,我们的脊梁,就直不了。”
“逃走当麻匪?就算占山为王可以逍遥一时,但进不能北上逐鹿,退不能解甲归田。最后风波平定,无论是谁称皇,到时候无非是誓死抵抗,力尽而死,或是接受招安,不知何时被赐下一杯毒酒。”
“那你的意思是……”陈丽华彻底迷惑了,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把所有错的选项全部否定一遍?
“我也曾经幻想恰逢乱世,何不趁势而起,卷起风云。但今日才明白所谓乱世,所言其实是风雨飘摇,稍有不慎,便落到万劫不复之地。青才学疏浅,不过一羯人厉声问责,便心生惴惴,举棋不定,今后再不敢轻言逐鼎。所言青所能做的,也只有练得一身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杨青严肃道,再一躬身:
“之前不相信殿下‘不负于人’之言,只觉得殿下空口无凭,过于苍白,不过是小儿玩闹,不知天高地厚所言。直到殿下不惜自污,也不愿用妙计取胜,方才领悟殿下一片冰心,所言不虚。若是跟着殿下,虽可能前途渺渺,但至少不用担心鸟尽弓藏,主臣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