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一片寂静,五颗传令兵的脑袋并没有引发想象中的恐慌和害怕。圆滚滚的脑袋滴溜溜地在地上转动,滚回到耶勒大石的脚边。耶勒大石愤怒地下看,看见了小将微笑的嘴角,愤怒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填满内心的是无边的空虚与恐惧。
从他当上族长开始,这个世界就离他所熟悉的世界越来越远了,他不理解为什么城内会有那样神奇的砲车,他不理解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不怕死,他不理解城内听到这种明显的谎言仍然无动于衷。晋人不就该软弱如鼠吗?
他指着崇明城大喊,有些气急败坏:“你们没有退路了!你们还在坚持什么?”
城墙上有一个士卒说话了,他眼眶已经红肿,双手也因为一天的作战颤抖不已,他轻声而又坚定地说:
“援军会到的。”
身边的士卒听到了低声附和:
“援军会到的。”
渐渐的,稀疏的声音汇聚到一起,成为了一个坚不可摧的信念。
“援军会到的。”
耶勒猛双拳紧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明日开始,暂缓攻势,重新修复云梯冲车,不求坚固,以尽量消耗对方石头为主,同时继续修建投石机。”
耶勒猛抬头望向仍在高呼的坚城“四日后,四日后我要见到两百个投石车,那才是决战的时候。”
当晚,有一眼睛通红的士卒找到陈令玄,问道:“大人,援军真的会到吗?”
陈令玄迟疑了下,没看士兵的眼睛,短促说道:“会到的。”
士兵听了这句话,不疑有他,摸着脑袋憨憨说道:“那俺就放心了,大人。对了,这是俺个弟兄让俺转交给你的。”
忙碌了一天物资统筹疲惫不堪的陈令玄接过礼物,打开蒙着的牛皮,惊讶道:“好刀啊,你兄弟为何不自己保留着。”一句话既出,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可惜为时已晚。
那士卒哽咽道:“他战没了,就在今天,就在两军眼前。”
陈令玄面色严肃,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说道:“那你兄弟可有什么话要交代给我吗?”
士卒抽了抽鼻子说道:“他说,他真没想到陈大人身为一介文官,居然还会跟在他身后向着战场跑去。而且大人拿枪的样子真的很滑稽,像条濒死的狗。所以若是他不在了,就干脆把这把刀送给大人,省的大人下次还只能拿着枪,像条狗一样丢人现眼。”
陈令玄听罢又气又笑,双手接过刀,看着上面熟悉的花纹和夜色下甚至有些刺眼的反光,熟悉的画面如同激流一样映入脑海。
他想起来那天一个小将通红的脸色,倔强的反驳;他想起了那天小将从木墙上直接翻过去揉屁股滑稽的样子,还有那句愤怒的“王头这样子选人未免太小瞧了俺”,最后想起了那天晚上如同火炬一样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