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向人深处,当时枉道无情。
阿蛮渐渐醒转。
一紫袍玉带的男子背向于她,负手而立。
阿蛮起身后,轻轻颔首道谢:“多谢陆苍君相救。”
男子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言重了。死咒已解,阿蛮不必忧心。”
阿蛮望着他依旧俊郎的面容,有几分失神。
与应龙陆苍,自上古之战后,再无相见。
当时蚩尤起兵作乱,蚩尤有八十一兄弟,个个铜首铁额,人面兽身,骁勇善战。炎帝也被打得节节败退,只得求助于黄帝。
黄帝命应龙蓄水,迎战风伯雨师。
风伯飞廉是蚩尤的师弟,曾与蚩尤一起在祁山修炼。这风伯生得是头如孔雀有角,鹿身豹纹蛇尾。而雨师屏翳长得是蚕头人身,背生鳞翅。
别看这两人生得怪模怪样,二者联手,操纵****,竟破了陆苍设下的水阵,令一向战无不胜的应龙也溃不成军。
陆苍恼怒至极,当下现了真身,飞入云端将雨水悉数吸进。飞廉和屏翳见此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加大了风雨,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但随着时间旷日持久,陆苍渐感不支,败下阵来。
黄帝即命人前去昆山请她出战。
于是,她初临战场,便祭出玄玉,悉数吸尽风雨,赤地千里,令风伯雨师黔驴技穷。
她便与应龙齐力绞杀了风伯雨师,后又并肩作战擒杀蚩尤、夸父。
也是这一场战役耗尽了她的法力,也让她彻底寒了心。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杀了风伯雨师后,应龙也无力降雨。随之而来的大旱,百姓把矛头指向了她。
为平民怨,父皇将她囚于赤水以北,应龙避入南方山泽。
从此,两人天各一方。
阿蛮思及往事,不禁叹气。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风乍起,吹乱了发丝,吹散了回忆。
陆苍忍不住伸手帮她拂开发丝,柔声道,阿蛮,受苦了。
阿蛮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手,冷冷道,既然我已无恙,亦不多作打扰。
陆苍见她似要划清界限般,欲言又止。
最后,只得说:“你回去罢。”
阿蛮不置可否,渐渐隐去身子,消失。
陆苍走出门外,腾蛇小黑上前抱拳行礼,将军!
陆苍吩咐道,日后你仍跟住她,保护她。
小黑领命离去。
阿蛮御风而行,回到福来客栈,阁楼上一夜醉饮。
梦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父皇哀求她,此战关乎轩辕一族生死存亡,只许胜,不许败……
陆苍身披铠甲,气宇轩昂。
他说,阿蛮,我喜欢你。
他说,轩辕皇帝答应我,杀了蚩尤便可以迎娶你……
当她与蚩尤血战,斩下蚩尤头颅前,蚩尤说,你虽杀我,我却不恨你,我只可怜你……
遍体鳞伤的她被打入大牢,她泣不成声……
她一遍一遍的喊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个冷漠的声音传来,功高盖主,功高盖主啊……
忽又梦回儿时,她还是个孩童,拽着那个男人的衣袖哭喊,爹爹,爹爹,不要丢阿蛮在昆山……
那个男人拂袖而去,声音远远传来,以后叫我父皇……
父皇,父皇!不要丢下我!阿蛮自梦中哭醒,怅然良久。
不消几日,便传来消息,蓟州吴家被灭了满门。
康阳宫的惠妃也死了。
据说这惠妃端坐梳妆台前一动不动许久,侍女叫也叫不应,斗胆上前查探。
结果,一不小心碰到惠妃的身体,惠妃的头便掉落在地面,脖子血如泉涌。
几个小宫娥被吓破了胆。
皇帝龙颜大怒,下令要彻查此事,康阳宫里的众宫人均被悉数羁押。
阿蛮听闻此事后,叹气道:“这确是陆苍的行事手法。杀鸡焉用牛刀,想不到他竟亲自出手。”
只要剑够快,人还不会立刻断气,血也不会马上涌出来。
这么快的剑,唯有陆苍。
阿蛮心中只可惜,吴家一家老小为此陪葬,罪不至死。
康阳宫的众宫人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心中亦明白,陆苍是做给她看的。
手下还算是留情了,否则这京都、蓟州,早就成了汪洋大海。
可他们不是同路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陆苍的野心勃勃犹如他手中的剑,凌厉快绝。
她对陆苍仅有袍泽之情。
数万年的前尘旧事,她不愿再记起了。
人间岁月好,徒留余恨长。
陆苍擦拭着剑上的血。
正是这把剑弑杀吴家上下几百口,在康阳宫割破惠妃喉咙时,她还来不及叫。
伤了他心爱的女人,全族陪葬吧。这便是他最大的仁慈。
他以身上龙鳞做药引给阿蛮解了身上的死咒,元气大伤。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必大费周章,阿蛮是天女之身,早已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内。
阿蛮至多受伤,不涉生死。
可他不愿见她受伤,他知她也会痛。
犹记得初见阿蛮时,她骄傲美丽。
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什么是天神下凡。
她一出现,自带华彩,尊贵显赫。天生神力,就连黄帝都憷之几分。
他们一齐披甲上阵,大杀四方。
他是战神,她则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杀神。
他们从不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