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下了朝,如往常一样,魏太师吩咐轿夫去往外室的宅邸。
到了后大门紧闭,久敲无人开门。魏太师心里有异,便使人撞开了大门。
这一瞧,魏太师是吓得眼睛翻白,全身打颤。
原来这宅内是鲜血淋漓,断手断脚随处可见。小厮、丫鬟、婆子皆命丧黄泉,有的被撕咬了上半身,只剩一双腿,有的没了头,有的被挖了心。
娇媚如花的外室和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没能逃脱厄运。外室自胸口以上就齐刷刷的没了,而襁褓中剩了一截血淋淋的小手臂,小手腕上套了一个银镯,还是刚满月时魏太师给的。
唯有当日轮值的一个伙夫逃过了一劫。
架不住严刑拷打,这个伙夫一五一十全招了。
原来这外室在外头也有个相好,魏太师不在时,便屏退下人,让相好的来家中陪伴。
问及这男子姓甚名谁,只听说姓陶。
魏太师怕惊动圣上,也不敢声张,派人草草料理了尸体,打点了官府上下,把事情推给那个伙夫便结了案。
可这纸始终包不住火,还是四下传开来了。
百花楼闹鬼也越来越厉害,店面后来被个茶楼老板盘下来,修葺的工人夜里走得稍晚,第二天被人发现,头也被割了,诡异的是尸体靠墙站立,怀里抱着自己的头。
水叔掐指一算说,这花魁死的时候恰逢鬼月,怨念极深,日积月累的成了恶鬼,她已经尝了人血,怕是收不了手。
阿蛮想了想说,已经初秋,天气渐渐凉了,要去京都的纤云坊做新袍子。
小二白眼一翻:“又是多管闲事去了。”
阿蛮叹气道:“既是让我晓得了,也不能袖手旁观。”
阿蛮原本寻思带小黑一同前去,但转念一想,捉鬼还是道士好使,就决定带上玄清子。
玄清子一听说要捉鬼,也不含糊,马上收拾好行当就随阿蛮启程去京都。
夜晚,阿蛮与玄清子一齐来到百花楼。
百花楼早已不复当日盛况,阁楼亭榭间杂草疯长,四周鬼气森森,笼罩着一层薄雾。
玄清子拿出罗盘,罗盘的指针先是疯狂转圈,然后再指向其中一间屋子,停止不动。
二人推开房门,房中并没有人。
阿蛮回头问玄清子:“莫不是你这破烂玩意儿坏了?”
玄清子却高叫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玄清子压低阿蛮的脑袋,一个花瓶砸了过来,他们险险躲过了。
地面忽然开裂,他们猝不及防掉了进去。如同万丈深渊,玄清子紧紧抓住阿蛮的手。
阿蛮嫌弃的说快松手!,玄清子大声说不!我怕!
四周一片漆黑,人却是不断下坠……
一会,下坠的速度终于停止了。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房中,但布局已经不一样了。
房内不知何时起了薄雾。
一位背影婀娜的女子坐在铜镜前梳妆,唱道:“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阿蛮看向铜镜,镜子里面的女子脖子上边竟然是一个纸糊的头!
那种阴森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玄清子扬手就从袖中扔出几枚霹雳火,噼里啪啦一阵后,却发现铜镜前根本没有人。
阿蛮已有些许不耐,冷哼一声:“装神弄鬼!”手里结了法印,一掌拍裂铜镜。
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裂开的铜镜又慢慢恢复了原状。
阿蛮“咦”的一声,举起手来看了看,确实有发力才对。
玄清子说道:“不如上外头找找。”
他一把推开了门,可外边竟然什么也没有,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冷冷的白雾,伴着阴风阵阵。
他连忙把门关上退了回来。
阿蛮手中握住玄玉剑,剑气一扫,房间的花瓶,寝具,桌椅纷纷破碎!
可随后又很快的恢复了原状,似乎没有被人动过。
阿蛮不禁发了愁,这无头女鬼不肯现身,她也没辙了。
玄清子沉吟了一会,开口了:“是地缚灵。”
阿蛮扬眉问道:“那又如何?”
玄清子解释道:“她死后有很强的怨念,束缚着灵体不能离开此地,也无法转世投胎。想必她的灵体已与此房合二为一。”
阿蛮并不以为然:“那就把此间屋子毁了,让她魂飞魄散。”
玄清子摇了摇头,说:“只怕毁掉此屋,我二人也出不去了。”
阿蛮这才对玄清子刮目相看,心想倒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尚可以看出其间端倪。
玄清子取出招魂幡,上请三清,超度亡魂。
可竟然没有奏效,招魂幡纹丝不动。玄清子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
阿蛮嘻嘻一笑:“许是知道我在,他们不愿意来罢。”
话音未落,只见她信手拘来了暮烟的魂魄,玄清子只觉得脚下不稳,待定睛一看,他们人已在百花楼花厅中。
玄清子心里略为吃惊,但面上仍旧不露声色。
只见一身血衣的无头女鬼倒地跪拜,瑟瑟发抖。
趁着阴风阵阵,见到暮烟脖颈上碗口大的血窟窿,玄清子都觉得发毛。
阿蛮两手收拢在袖中,不耐道:“快说说是何人害了你!”
暮烟是没了头,自是没法言语,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抽泣。
阿蛮叹气,长袖一拂,眼前便出现了当日的情景,犹如身临其境。
玄清子也知这是幻象,心里叹气道不知何时自己才能有此修为。
那晚莺声燕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那位陶公子美女在怀,左拥右抱,喝得是酩酊大醉。
暮烟却只顾低头抚琴,心里头记挂情郎,偶尔对上陶公子也只是强颜欢笑。
这边陶公子是色不迷人人自迷。他手里拿着一杯酒,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儿,强行揽入怀中,硬要她嘴对嘴喂酒,她心中早有从良之意,自是不依。
正当她左闪右躲之间,其他姐妹慌忙来劝,却不料这陶公子盛怒之下,化作一只青色大犬,狂性大发,见人就扑咬。
她们一群人便命丧口下。
青色大犬?阿蛮略一思忖后了然于胸:“原来是蜪犬啊。这厮食人最喜从头食之呀。”
玄清子听后恨恨道:“这妖物未免太过凶残,我必要收了它,为民除害。”
阿蛮转头又问暮烟:我原先念你不曾作恶,只是吓人,放你一马,你后来又何故害人性命?
暮烟手指蘸血在地上书写,阿蛮看后也疑窦丛生,竟是有人指使暮烟杀人炼化,据说可使她脱离束缚,得偿夙愿。
阿蛮摇头叹她傻,杀了人怕是要坠入恶道轮回了。
那个后面指使的人,真是其心可诛。
阿蛮问玄清子:“你们道家可有法子追寻那蜪犬的踪迹?”
玄清子点头道:“自是有法子的。但也要暮烟姑娘帮忙才是。”
玄清子取出一枚纸蝶,再取暮烟一魄系于纸蝶,待作法后,纸蝶翩翩飞舞向前,他们追着这纸蝶便能找到蜪犬的下落。
阿蛮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袋,把暮烟的剩下的三魂六魄装入囊中,二人便前去寻那蜪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