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农历五月初八,宜嫁娶。
夜里,一行迎亲的队伍,走在小路上。
待拂晓便要成亲行礼,媒婆怕误了时辰,故催着众人抬着花轿匆匆赶路。
眼看穿过一片林子就要到了邻村地界,忽而从灌木丛里窜出几个贼人,抽刃劫新娘。
几刀便将手无寸铁的轿夫、媒婆给朔死了。
带头的先是吆喝众人把嫁妆截了搬上马车,又掀了轿帘,见轿厢里头坐着个美娇娘,一时见色起意,遂扛起新娘哈哈一笑:“小娘子不如随俺去山里,做个压寨夫人!”
新娘子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忽而从天而降一位翩翩公子哥,武艺高超,三拳两脚便赶跑了强盗。
新娘子获救便含泪拜谢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位公子哥却狡黠一笑:“不必谢我。因为我救你是为了……吃掉你啊……”
新娘子还没来得及听清后话,便见一条粉红长舌将她卷至半空,新娘子绝对想不到刚出虎口,又入狼穴,被吓得简直要魂飞魄散!
只见这位公子哥俊美的脸忽而变得十分可怖!
下巴倏地拉长,长出獠牙利齿,舌头一卷,便将她裹入腹中。
末了,轻轻打了个嗝,以帕拭口,吃吃笑道:“还是,处子之体香甜可口啊……”
福来客栈。
自打阿蛮救了苏太后回来,玄清子就对她爱答不理的,她不明所以,心里暗想,真是惯得你脾气!
便也赌气不与他说话。
而可怜的耳鼠知秋,一时沦为了两人之间的传声筒。
“去,跟那个人说,让他去后院喂马劈柴!”阿蛮吩咐道。
“你同她说,活我已干完了。”玄清子故意大声道。
如此一来二去,耳鼠不堪其扰,唉声叹气问小二道:“这二位大人之间是何故生了嫌隙?”
小二白眼一翻:“谁知道呢!”
有天见阿蛮独自一人关在阁楼里也不知捣鼓甚么玩意儿,小二上楼给她送茶点,忍不住相问,阿蛮招手让他进来。
她神神秘秘的拿了根银簪子,问小二:“你看此物是否眼熟?”
小二皱眉道:“这可不就是跟普通的簪子么,有甚可稀罕的!”
阿蛮轻抚这根簪子道:“这可不普通。”
小二接过来,拿着簪子迎光一照恍然大悟道:“你竟把烛龙化作簪子,藏在咱们这儿!你是疯了不成!”
阿蛮并不理他,高高兴兴的对镜插上了。
小二摇头道:“你明知陆苍四处寻烛龙,还敢藏起来,迟早惹祸上身。”
阿蛮嘟嘴道:“再说罢。”
正说着话呢,听得楼下在叫:“阿蛮姑娘!”
阿蛮探头下去,呀,是小君宝。
许久未见,小君宝是个子长高了,人也壮实了不少。
阿蛮笑着迎上去,又命人给他沏茶。
小君宝忙腼腆道:“掌柜的,不必劳烦了。”
原来孙记药铺的老板见他勤快能干,便招他为婿,这次是专程过来给阿蛮递鸿礼帖的。
阿蛮自是高兴,便打发了玄清子前去打鸿帮忙。
因为是入赘,便也不必迎亲。头一晚,是宴请来帮忙的街坊邻居的“打鸿宴”。
新郎倌小君宝正忙着招呼亲友,有人问起新娘哪去了,他回答是去城外亲戚家先候着,回头他再接回家中拜堂。
到了第二日吉时,仍不见接亲队伍归来。玄清子便自告奋勇出城去请,结果在城外,半路上便遇到,在接亲途中昏倒路旁的君宝老岳母等人。
好不容易掐了人中,老岳母醒转过来便哭道:“快,快去追,有一贼人掳走了我儿!”
又絮絮叨叨说,曾听邻里说过,前些日子,也有外嫁邻村的新娘被不知下落,有人说是新娘悔婚逃了,所以不曾戒备,谁知……
玄清子忙打断她,问清贼人长相、逃走的方向,说道:“我脚程要快点,我先去追!”
说罢拔腿便追了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玄清子浑身是血的回到客栈,告知阿蛮,君宝新妇被贼人所掳走,他一路寻迹追了去,与之斗了好一会,那贼人好生厉害,他最终还是敌不过,负伤败下阵来。
阿蛮见他身上全是剑伤,气愤不已,遂交代小二大牛替他包扎,她立马前去迎救君宝新妇。
玄清子拉住她手,嘱咐小心后,又化了一张纸蝶替她引路,她便迅疾奔了去。
阿蛮心里甚是发愁,虽说这蓟州城是下了结界,普通妖物是进不来了,想不到,却搁外头虎视眈眈呢。
纸蝶引着阿蛮到一处林子,便跌落于地上。
阿蛮眼观地上有血迹,定是刚出玄清子与那人打斗留下的。
仍然能嗅到周遭不寻常的气息,应当不是普通贼人,且仍在这附近,说不定有巢穴在此。
她再往前走了几步,眼见见到路上有颗翡翠珠子。
她弯腰去拾,看到前方又有玉珠子,撒了一路。
多亏得这新娘机灵,怕众人寻不到她,是以将手腕上带的翡翠珠链子扯断了,悄悄撒在地面上做记号。
阿蛮一路随着玉珠标记前去,见是一个乱草覆蔽的山洞。
洞口上头用剑刻着“忘情居”三个字,洞口东壁,是用小刀凿下的一首小词:“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奇怪,这应是悼亡妇之词。
阿蛮心想事不宜迟,还得尽快救人才是,遂提剑在手,闯入洞府前去会一会,看是哪路妖怪在此作祟。
初入洞里,阴暗潮湿。便听得女子断断续续之低泣声。
阿蛮笃定,这便是他老巢罢。
然见洞内逐渐开阔起来,里头开始有光,照得洞内石乳洁白无瑕,晶莹剔透。
所以阿蛮想,既是有光,应是快到尽头了。
但直至走到尽头,仍却仍然未见人影。
阿蛮伏在石壁上一听,低泣声犹在。
似乎……还有人在吟诗舞剑……
隐约听到甚么“远梦徒增新梦泪,此时妄忆旧时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