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人从身上推开，艾玛犹豫了一瞬，终于没忍住好奇，扯开了这个人脸上的布料。

虽然有些灰头土脸，但还是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这个人是女性，现在正闭着眼，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艾玛凑近一听，就听见了一堆食物的名称。

“蛋糕，饼干，泡芙，慕斯，果冻……”

说着说着，这女人嘴角竟然流出一滴口水，还喊着：

“别跑啊，让我吃掉……”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令艾玛惊讶的。

因为，眼前这个人，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竟然是一个祭品。

想到祭品，艾玛的心绪顿时复杂起来。

如果她没有将那两个祭品从蒂娜那里夺走，那妈妈是不是就不会……

即使家中的情况不能得到任何变化，即使妈妈的病得不到治愈，他们也能继续就这样生活下去。

这时，身边一个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

戴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蹲在那个女人身边，看着那个女人。

“这个人，是祭品吧，就和堪……那两个人一样。”

“是。”

艾玛肯定了戴维的说法，接着就有些复杂的看着地上的这个人。

“直接把她扔在这里不就行了。”

戴维看了艾玛一眼，说道。

“可……”

“难道你还想再把这个人也送去城主那里，惹上一堆麻烦回来吗？哦不对，现在你可以直接送到国王那里了。”

“上一次的事情你还没体验够吗？这次可没有妈妈拖住别人让我们逃跑……”

戴维的声音变得激烈起来，不过说到一半，他忽的停住，沉默了下来。

“戴维，我……她饿晕了。”

“……我知道。”

“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帮她。”

“……”

戴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地上那个陌生的女人，想起了那个他原本有些好感的女孩。

在贫民窟是根本见不到一个那样可爱的小女孩的，即使有，也早就被卖掉换钱了。

就算是来自贫民窟外的，对他这样在贫民窟中的孩子，也都是不屑的，远离的，生怕染上腐化的病，即使他很健康。

虽然那个女孩看上去很冷淡，但是对于一直生活在贫民窟的他来说，那是他见到过的第一个不歧视他的同龄女孩。

“……你想救，就救好了。”

戴维转过头，说了一句。

“不过我可不会管她。”

说完，戴维就躲开艾玛的眼睛，先一步走向了城门，脑中回想起了那一天的情景。

那一天，除了艾玛带回来了两个客人，一切一如往常。

他和妈妈正在家中，却突然有两个强壮的男人闯进来，将他们制住，问他们另一个祭品在哪。

当时他十分茫然，可妈妈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但他们两个对于那个所谓的祭品在哪里的问题，都完全回答不上来。

一个男人冷笑着：“那女人连你们都没告诉？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等她回来，问她好了，顺便还能她用从把蒂娜夫人那里夺走的祭品换来的奖赏也取回来。”

他凑近了戴维，用刀在他脖子上比划两下，盯着他，阴森地说着：

“听说那女人十分在乎你们？我就不信我们拿你们做要挟，她敢不说！”

冰冷的感觉贴在脖子上，戴维恐惧得一动不动，而母亲则一直沉默着。

等了许久，艾玛终于回来，可一开门，见到的便是母亲和弟弟都被抓住的场景，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正当那两个男人威胁着艾玛交出奖赏和另一个祭品的下落，原本病弱无力的母亲突然挣脱了男人的控制，还把戴维也救了下来，推着他，让他快逃。

头脑中充斥着恐惧的戴维下意识遵循着母亲格外严厉的语气，逃到了艾玛身边，可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身后。

眼中的一幕让他呆立在原地，永远无法忘记。

母亲身上的霉斑，融化变质的地方原先只有一点，可现在却在极速扩散，仅仅只是几秒钟，霉菌就已经布满了她整个身体，而母亲的肢体，也开始融化，散发出酸腐的气息。

可就是这样，母亲也紧紧地抓住了那两个男人，仿佛是用生命换取力量一般，明明是瘦弱又无力的母亲，却能制住两个强壮的男人。

可随着时间流逝，这份力量也在随着生命的流逝而减弱，男人逐渐变得能够挣扎，似乎马上就能摆脱。

见艾玛和戴维呆立在原地，母亲向他们大吼：

“走！快走！不要管我！”

戴维还是第一次听到温柔的母亲用这么大的声音向他们说话，声音嘶哑，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身后的艾玛伸出手抱住戴维，不顾戴维的挣扎，强行将他带走了。

“艾玛，放开我，我要去救妈妈！”

戴维奋力挣扎着回头，看向正逐渐腐化的母亲，对着一言不发，向前奔跑着的艾玛大喊。

“妈妈她，艾玛！你不管妈妈了吗？！”

他听不到艾玛的回音，又转头看向艾玛，可艾玛的神情却令他安静了下来。

泪水不断从艾玛的眼中滑落，沾湿了整张脸，被哀伤，愧疚，愤怒等等各种情绪充斥着的脸上扭曲在一起，让戴维简直认不出来。

“妈妈……已经回不来了。”

喑哑的声音从艾玛口中响起，让戴维一下子呆住。

“回不来了啊！”

悔恨又无力的少女如是说。

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了哽咽着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