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深却开口打破了这静谧：“冒昧一问，四娘子方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在下似乎未曾听过。”

哦，没错，这一位对音律也是颇有心得，据说这“颇有心得”能到的程度……饶如卿在脑子里检索了一下形容词，最终想到了“曲有误，周郎顾”这两句。自然，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样，在这个世界的记载中，是不存在这些经典的。

饶如卿没心思编什么谎言，微微眯了眯眼，静静地回答道：“家乡小调罢了，世子没听过也情有可原。”

慕云深果真沉默了一瞬，但并没有追问自小生长在京城的饶如卿所指的“家乡”是何处。

“某是否有幸能在这月圆之夜再听四娘子吹奏一曲？好景当配好曲，不是吗？”

饶如卿缓缓坐直身子看向慕云深，他在月辉之下安静地微笑着，那双眼中盛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柔笑意。他朝饶如卿伸出了右手，手指指节分明、白皙又修长，在那宽大的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饶如卿交给他的那枚玉佩。

她失笑，从慕云深手中取回玉佩收好，一边从怀中取出白玉箫一边道：“慕小王爷怕是逃不开‘京城女子最想嫁’榜单之首了。”顿了顿，她又调侃似的加了一句，“只是不知儿何时能有幸见一次小王爷真容呢？”

这一回，慕云深真的愣住了。

“京城女子最想嫁……榜单？”他复述着，自己都笑了出来，“这是何物？”

饶如卿笑而不语，看着手中的箫在银白色的月辉之下光彩盈盈，沉吟了一瞬，选择了吹一曲《不为谁而作的歌》。

慕云深看着饶如卿的侧颜，看向那翘起的唇角和那能甜化他的心的那圆圆的酒涡。它们被月色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这让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朦胧而迷离。夜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缓缓地拂动她鬓边的碎发，迎着这微风，慕云深嗅到风带来的、她身上清清爽爽的沐浴后的香气。

依然是那不变的忍冬香气。

她手中的白玉箫在光下光华流转美丽异常，另一端的红丝绦也随着夜风摇晃着。

这一切让慕云深恍然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就算她真的是自己的敌人，就为了这一刻如梦似幻的美丽景色，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她。包括生命。

本是因为这首歌中“夜色哪里都是美”一句而吹起的这一首歌，在吹到“……曾经有那一刻，回头竟然认不得，需要从记忆再摸索的人……”这段歌词的部分时，饶如卿的心突然颤了颤。

是哪里不对？

这一路而来总存在的淡淡违和感……是了，是了！为何她总能从慕云深身上感受到一丝奇怪的熟悉感？他们是否曾经见过？可是如果真的是故人，又为何慕云深除了点破自己身份以外，也一直未能表现出他认识自己的其他破绽呢？

罢了。今夜，还是不要问些辜负如此良辰美景的问题了。一切留至明日之后吧。

一曲终了，两人都没有率先说话。

饶如卿缓缓将白玉箫收入怀中：“夜深了，世子伤还未好，也请早去休息吧。”话音落下，她率先一步从屋顶跃下，由窗口闪身而入。

慕云深看着那扇被关上的精致雕花窗，久久没有动作。

“如卿，九年了。”

“今日，也是一个月圆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