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深第一次见饶如卿穿如此鲜艳的颜色。这种纯正的、艳丽的红穿在她的身上丝毫不显俗气,反而衬得她更加肤白胜雪、明艳动人。
她站在门口,取下幂篱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光芒便聚集到了她的身上,整整一屋子都因这抹红而显得黯然。今日的饶如卿为着典礼薄施粉黛,更显美貌,只是一对杏眼中却盛满了不安,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众人。
或许是因着“病刚好”、对于这种受人瞩目的场景非常不适应,她将头埋了下去,那澄澈干净的双眸里竟渐渐漫上了水色,一副泫然欲泣模样,让人好不心疼。
在这一片静默中,饶嘉善和郑氏都有些着急地看着门口,郑氏紧紧攥着襦裙的下摆,最终站起身来,小步快跑至饶如卿面前,拉过饶如卿的手,轻唤了句“如卿”。
饶如卿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如小鹿般惴惴不安的圆圆眸子中依旧水润润的,含着一泡将落未落的泪水,惊慌神色在看到郑氏的那一刻和缓了不少,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喊了一句“娘”。
郑氏凑上前去,不知在饶如卿耳畔低语了些什么,鼓励地握了握她的手,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饶如卿,带着委屈的神色轻轻应了声“是”,便死死攥着袖口边缘,微低下头,努力地伸出脚尖,向前方铺着的绸缎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第三步……饶如卿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如她从厅外走向门口时那般。她浑身止不住地发着抖,甚至在中间停下用手背抹了抹泪。
等待饶如卿走到举行仪式位置的时间不短,却没有一个人发话催促,所有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个不久前才幸运地“大病痊愈”的少女走向意味着她成年的那个终点。
包括慕云深与景迢。
虽说两人心知肚明饶如卿是在演戏,但也深深地被这必然能捧小金人的演技与这肃穆的氛围感染了。
初秋的阳光并不刺眼,满室的光芒几乎都集中在那个踟蹰着向前艰难迈步的红衣少女身上,裙裾和罩衫上绣着的精致大朵莲花随着她的步履轻移,如同阳光下的泛着涟漪的水面一般,波光粼粼,配上少女精致的面庞,更显得这一切恍若画儿一般。
那跳跃的光让衣裙上有如火焰般的莲花有了生命,在那正红色底色的衬托之下,慕云深和景迢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词——红莲业火。
如果真的存在红莲业火,饶如卿定然同它一般,美丽地盛放着,或许不具有与普通火焰一样的热烈,却能静静地将一切污浊和杂念燃烧殆尽。
从她出现在门口开始,景迢的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饶如卿,这一片艳丽的红从头至尾竟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那种伴随了他许多年的、熟悉的恶心感并没有出现,在满目的红中,景迢回忆起了自己直爽又幽默的父亲,还有温婉而美丽的母亲……
其实,为饶如卿做衣裙的这匹红缎,是景迢母亲的遗物。景迢小时候,已故的老成宁候夫人看他总爱穿红色,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给他留下了一匹上好的珍贵红缎,说是要等到他大婚时为他做婚服用。
他眼眶有些热意,回过神来,眼前的已不再是回忆中带着笑容的父母,而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饶如卿。或许从这一日起,红色便不再是他生命中的障碍了吧。景迢的视线追随着饶如卿的背影,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