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并不那么擅长察言观色的虞献也看出了他神色中的躲闪和抗拒，他心下生出些烦躁，但还是努力耐心地问：“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已屏退左右，不用担心会被人偷听。”

萧锐心里淡淡地骂了句“急躁的蠢货”，而脸上则是继续表现出纠结与痛苦的神色，欣赏到了虞献的耐心快到极点的表情之后，才适时地低声开口道：“殿下，不过是一桩许多年前的旧事罢了，您只要现在过得好，我们便知足了。”

虞献听得此言，许久以来积攒的怒气和怨气顷刻间就压抑不住了。他“蹭”地站起身来，大声道：“过得好？”他冷嗤一声，“兄弟三人，剩下两个一个地位超然，另外一个在他的羽翼下舒舒服服地待在京城。”

“而我呢？我算什么？”他转过身来瞪着端坐在椅子上捧着茶盏，一直低着头的萧锐，“这么年轻就被赶到这么个地方来，连亲王都不是！毫无脸面，无人看得起我！”

萧锐抬起头来看他布满血丝的双眸，终究是颓然地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当年，我们也只是希望您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就够了……但已经进了皇家，又怎能有这样的奢望呢……”

他将茶盏放下，握了握拳，在虞献已经有些惊疑的目光下，缓缓问他：“当年之事，郡王真的想知道吗？”

虞献心下一跳，看着萧锐的神色，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眼中的血丝也慢慢地消失，他走回原本的座位，猛灌了一杯茶水，才复而看向萧锐，沉声答道：“你说吧。”

萧锐露出一种认命似的颓然表情，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再看虞献，而是看着空中某一处，眼神放空，像是陷入了很遥远的回忆之中。

“二十一年前，刚登上皇位的今上，对曾经他屠戮过的后齐血脉肖家再次进行了追捕和屠杀。在三十五年前的莫须有谋反罪名之后，保留下来的唯一一点嫡系血脉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次的追杀。”

萧锐微微闭了闭眼，声音还是那样不急不缓。

“当时，他的妻子刚生产完不久，根本无法起身逃开追兵，他便将刚刚出世的儿子交予自己的贴身小厮，让他带着孩子逃离，而自己则与妻子死在了一起。”

“小厮抱着孩子一路奔逃，慌不择路，当夜从后门躲进了一家客栈，而彼时正巧有一个妇人正在生产，进进出出的，阵仗很大。”

“他抱着孩子在角落缩了才一会，便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又听到有人叫喊，是小郎君。他心中一动，也多亏是夜间，守卫多在前头，后头忙进忙出，也不知为何看守很薄弱。而那孩子被抱回次间后不久，便又有惊慌的、‘娘子血崩了’的叫喊传来，一时间这些女人们都乱了套，次间也因此没什么人注意。”

讲到这里，虞献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情节。他紧紧地攥着扶手，手背上青筋已经暴起。

“小厮就溜进了次间，将唯一还守在孩子边上的丫鬟处理了之后，把手中的孩子与那新生儿掉了包。”

“原本的那个孩子呢？”虞献追问道。

萧锐抬眼看了看他，轻声道：“被他杀了。”

“小厮做完这一切，还未逃出时，后门突然多了一队兵卒。他发现，为首的那个男人便是方才杀了自己主子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亲自带兵去围杀肖家人的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