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径直走进了寝殿中,言明谁也不见。
赵贵妃一直背对着门口,待在外殿中没有动。皇帝走近殿门时,看到殿中那个等待着他的纤纤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原本机械地紧握着剑柄的手瞬间松了,还带着血痕的宝剑落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在赵贵妃转过身来之前,他不知是心虚些什么,将那柄剑踢进了一旁的小灌木丛之中。
“陛下……”她哀哀柔柔地唤着。皇帝心柔软了下来,将沾着血迹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只在远处对她道:“贵妃,朕今日累了。你回去吧。”
赵贵妃波光流转的澄澈双眸看了皇帝一眼,乖巧地屈膝行礼,应了声“是”。
皇帝径直走入内殿,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自己则脱力一般倒进了明黄色的帷帐之中。
腾腾而起的怒火在当时冲散了他的所有理智,虽说此前已经有一段时间,他经常会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从未如同方才一般。而现在,在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之后,理智回笼,他……
他是帝王,不会也不可能后悔。即使后悔了,他也不会承认。
皇帝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朕就是正确,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过错已经酿成,再去回想为什么虞源会以通敌再围杀的复杂方法来逼宫,就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怀疑。所以,关于虞源的一切即将成为这皇宫中一项新的禁忌。
他疲倦地昏睡过去。
赵贵妃一步三回头,带着关切和担忧的神情一路回到了自己宫中。
当她独自走进内室,门在身后合上时,脸上一切的表情都瞬间归于平静,甚至能称得上冷酷。
她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碧色的小玉瓶,里面的药物,正好全部用尽。
她将瓶子清洗干净,又从妆奁中取出一个同样大小、模样也没有出入的装了普通香粉的小瓶,匀了一半进去。
不为人知地混在了各种瓶瓶罐罐之中。
消息传到沂州的时候,饶如卿筷子一顿,忽然就觉得眼前剩的这半碗饭不太能吃得下了。一切几乎都在按照他们所预想的那样发生,除了……皇帝亲手杀了虞源,在虞皓面前。
一块排骨凑近了她的嘴边,饶如卿下意识地张嘴,将它衔进了口中,抬起头,看见慕云深也才放下筷子,正温柔地看着她。
“还吃得下吗?如果实在不太舒服,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饶如卿把口中的肉块咽下,垂眼看了看碗中剩下的半碗饭,没说话,半晌又端起碗吃了起来。
有些事情,她确实应该努力让自己习惯起来了。
慕云深看着她埋头吃饭的模样,也拾起了筷子,淡淡地继续道:“不知是因为心中有愧还是皇后知晓他太多秘密,今上并未对中宫采取任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