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围了一圈看客,个个磕着瓜子儿跷着腿,拼命鼓掌欢呼。二楼的栏杆边,也站了不少人,这厢还没开场,打赏的铜板便下雨似的扔到了台上。
说书先生红光满面,一作揖道:“承让,承让!各位父老乡亲、夫人小姐,今个儿又来赏光啦?”
祁纵这才注意到,看客以女子为主流。她们甚是激动,前排有个胆大的放开嗓子叫道:“少废话了老头子,姑奶奶我押祁卿!”
她说着就掏出一串铜钱,丢进台前左侧的陶罐里。另一个姑娘却用团扇掩面,含羞带怯地说了句“邪不胜正,卿祁才是真的呢”,然后往右边的陶罐里丢下一串铜子儿。
“……这是在做什么?吵吵嚷嚷的。”祁纵手扶栏杆,“赌博吗?”
卿笑寒却看好戏一般,轻声笑道:“哥哥瞧着便是。”
一经开注,“祁卿”、“卿祁”的声音霎时不绝于耳。姑娘们七嘴八舌地投钱,自发分成了两拨阵营,对垒大喊。
“卿祁良缘,天地可鉴!”
“祁卿大婚,早晚成真!”
“卿祁佳偶,谁逆谁丑!!”
“祁卿绝配,谁反谁跪!!”
祁纵:“这是成立了什么新教派?”
他看得一头雾水,扭头问卿笑寒:“她们的口号也太奇怪了些,什么‘清奇’‘凄清’的。”
卿笑寒天真无邪:“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觉得卿祁念着更好听呢。”
“哈?还有这种讲究么?”
祁纵不禁更迷茫了,听那说书先生继续道:
“各位既已下注,盖不撤换。那接下来,老朽就再介绍一遍这两位,好让新来的客官听个明白。先说这书剑宗的公子——卿笑寒,年方十六,金纹雪衣,佩剑名唤「赦世」;再说那长生殿的少主——祁纵,年方十七,黑衣黑眸,玉刀名唤「昏晓」。今天讲的,便是他们在讲坛中那不为人知的——**一夜!”
祁纵:“???!!!”
天打五雷轰,在听明白的一瞬间,确实极其的**。祁纵满面震惊,倏地看向卿笑寒:“什么**一夜?我们哪来的**一夜!为什么是我们俩?还不为人知的**一夜……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卿笑寒却仿佛见惯不怪,道:“都是编的嘛。”
“这、这怎么编?!”
卿笑寒笑眼盈盈地望着他,袖手倚在靠椅上:“自然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祁纵呆若木鸡。
好一会儿后,他才颤声说:“这帮人造谣我嗜杀成性、茹毛饮血也就算了……居然说我和同窗有私情?!”
说书先生丝毫不知,他编排的两位主角就在楼上听着,仍声情并茂地高声说:
“好雨啊——知时节!当春啊——乃发生!随风潜入夜啊——润物——细!无!声!说时迟那时快,祁少主脚下使绊、带着卿公子就往床上倒去!”
祁纵立刻探头往下看,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来了。只见祁卿党普天同庆,卿祁党如丧考妣,可说书先生吊足了她们的胃口后,突然话锋一转,一拱手道:“然后卿公子借势翻身,稳稳地压在了祁少主身上!”
祁纵脱口而出:“不是吧!这怎么可能?!”
卿祁党:“哦哦哦哦哦哦——”
她们拍手称快,祁卿党却乐极生悲,全部大惊失色,也跟祁纵一样,说着“绝无可能”。
祁纵大怒,终于忍无可忍,震声喝道:“全都是子虚乌有的谣言!!!”
这下好了,平地一声雷,两层楼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楼下的人全部抬头看向他们。
众人:“……”
卿笑寒:“……”
卿笑寒端起茶盏的手顿住了。
只见两个少年坐在二层,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一个黑衣黑眸、手持玉刀,一个金纹雪衣、腰间佩剑。
满酒馆的人都惊呆了!
刹那间,祁纵一撑栏杆,飞身跃下,直奔台前。
说书先生脸色煞白,以为自己数十年的说书生涯就要断送在此,没想到祁纵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取他人头,而是举起代表“卿祁”的陶罐,把里面的钱一股脑儿地倒进了“祁卿”那只里。
“哗啦啦啦!”
祁纵大义凛然道:“搞什么卿祁,这样才对!”
卿笑寒:“………………”
卿笑寒刚抿入口中压惊的茶水,瞬间呛进了喉咙。
众人震悚,皆不敢妄动。
说书先生惊恐道:“祁……祁公子?您您您、您这是做甚哪?”
“我来拨乱反正、以肃视听!”
众目睽睽之下,祁纵手提玉刀,挺身而立。他环顾四周,掷地有声地说:“我怎么可能在卿笑寒下面?你这个恶棍无中生有,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