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棣劭当年可谓知音满京城,却被人用了手段逼婚,也是心有不甘呐。卧槽马还有尥蹶子的时候,何况是这样一匹跑惯的野马,于是在大婚后一个月,便以三太太身子不方便为由,纳进来一位贵妾吴氏,也就是如今的四少爷花正茁和五姑娘花其媱的娘亲。
勋贵大族,一般应该嫡子在前,可是吴氏入府两个月便有了身孕,若是男孩可就是庶长子了。遂凌氏当年为这孩子闹了个阖府不安,可也没能阻止花棣劭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不仅如此,有好一段时日,花棣劭都是整日不着家,在外虽不至于吃喝嫖赌,但也算是醉生梦死。后来,广郡王为了自己的孙女,就为花棣劭在光禄寺谋了个职位,以此来约束他的行为,这几年来,夫妻二人才渐渐地缓和了些。
三爷奉子成婚,闹到最后阖府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此事的,为了武安侯府和王府的荣誉,主子们下过死命令,不准乱嚼舌根。有那好事之徒管不住嘴的,主子们都发卖了出去,渐渐地才止住了议论之声,成为府里的不传之秘。
但是偌大一个府第,想要密不透风也绝非易事。时间长了,花其嫣也就一点点的听说了这事,随着年龄的长大,明白了人们传这事隐隐地有着轻视母亲和自己的意思,于是深以为耻。所以,下人们面前总是端着侯府小姐的架子,用高人一等来维护自己的自尊心,这反而更引得下人们不待见她,都喜欢和善可亲又玉雪可爱的花其婉。
看到满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把花其婉捧在手心里喜爱着,花其嫣是满心地难受。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母家乃皇族王府,而花其婉的母家乃低贱的商家,这些下人们为什么不来巴结自己,却都对花其婉呵护备至?这让她感到无比的难堪和痛苦,这种痛长时间郁结在心中,生长为一颗毒瘤,成为一种执念。
此刻看到花其婉被父母牵着双手,那开心的样子已经让花其嫣心里不痛快,又想到自己因为她而被一直疼爱自己的祖母处罚,便又恨得银牙暗咬了。
“见过三叔、三婶,三叔、三婶一向可好?”花其婉紧走几步赶上来向三爷和三太太问安。
三爷看见婉丫儿这么乖巧可爱,早已是笑容满面。他一向也是打从心里面喜欢这孩子,弯腰一下就叉着腋窝将其举过了头顶,逗得婉丫儿咯咯直笑。
叔侄俩闹过一阵,三爷才轻轻放下婉丫儿,说到:“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婉丫儿还是这么点,怎么没有长点斤两啊?是不是因为掉到湖里生了重病给折腾的?今儿出来可好利索了,春日风大叫丫头们多上些心伺候着,小心再着了凉。”
三爷并不知道婉丫儿掉到湖里的原因,只告诉他嫣丫儿因这件事情受到连累,一并罚禁足了。凌氏怕他问及此事,忙随声附和问着花其婉,把他的话给截住了。
花其婉笑着脆生生地回话:“多谢三叔、三婶挂念,婉丫儿已经痊愈了。前儿落水是婉丫儿不注意,还连累四妹妹受罚,三叔、三婶可不要恼了婉丫儿,婉丫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到危险的地方去,也再不毛毛躁躁的。”
说完又冲花其嫣道:“四妹妹,你也不要生姐姐的气,好不好?”
花其嫣以前还可以维持表面的友好,只在心里愤恨;但自打推她落水而受罚之后,心里的嫉恨就再也压制不住。尤其刚刚又看到父亲对她这样亲和,比跟自己这个亲女儿还要亲,嫉恨带着痛苦,怎还能有好脸色,好语气?
她恨恨地说:“三姐姐自认有错,就该全担了,如今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罔充什么好人。你口口声声说再不到危险的地方去,试问哪个地方不危险?既如此,你不如自请禁足一辈子,永远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那管饱安全无虞。”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自顾自跑向祖母的院子。
三爷没想到花其嫣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的刻薄,不懂人情,再对照花其婉的冰雪聪慧,温婉可人,立时脸就拉了下来,斜眼看了看凌氏,凌氏把头转向一边,只作没有看到。
二爷看到三弟脸色不好,及时出言对大家说到:“估计嫣丫儿这会儿都已经给她祖母行完礼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不要让老太太等着。”
花其婉一行进到承佑堂的时候,大太太高氏正陪着老太太在东次间里闲话家常,大房庶出的大姑娘花其娈和嫡出二姑娘花其姝坐在大太太的一旁,安静地听着大人说话。
花其娈年长花其姝三岁,今年十一岁了;而花其姝与花其婉、花其嫣同年,今年才八岁。自从有了花其姝,大太太就将花其娈养在了身边,一来显示主母的气度,更为了让花其姝有个伴,也有个姐姐时时在身边照应着。
是以,花其娈自小到大,就成为了花其姝的影子,性子沉稳敦厚,安命知足,凡事都不跟妹妹争抢,只一味照顾着花其姝;花其姝也便习惯了花其娈的照顾,在她的心里与其说花其娈是姐姐,不如说是一个大丫头,所以也谈不上亲切。反而是花其婉因为姐妹们在一起时,花其娈很会照顾这些个小妹妹们,打从心里跟大姐姐很亲近,没有隔阂和表面功夫。
大爷与嫡长子花正茂已经请过安出去了,二爷跟三爷上前问过母亲安就一并退出去了,只留下太太们和姑娘们在这里陪老太太说话。
花其婉见过祖母之后,向着高氏说:“大伯母,前段时间我病着,娘亲告诉我,多亏大伯母及时请来御医,病才去得这样快,婉丫儿很是感谢大伯母。”说完,郑重其事地深深一福。
这小孩子说大人话,行大人事,看着就有莫大的喜感,再配上花其婉招人爱的小脸,即便是高氏平日里端方、疏淡,不苟言笑,现下也不禁笑出声来,一把拉了花其婉在怀里,却对着老太太奉承。
“到底是老祖宗的孙女,才这么点大就这么懂事、机灵,又长得跟天仙似的,将来可不得名满京城啊,老祖宗可怎么舍得将她嫁出去啊!”
花其婉不想众人再围着自己谈论,便一句话做结,抢着说:“那我就不嫁人,天天守着祖母。”众人见她丝毫不害臊地谈论婚假,都忍不住哄笑起来,笑过也就止了话头,花其婉也就顺势退出了高氏的怀里,走到娘亲那里。
花其嫣看到花其婉出尽风头,连一向威严的大伯母都被她逗笑个不停,心里愈发地不痛快,就悄悄地摇了摇三太太的胳膊,噘着最生闷气。
凌氏拍了拍她的小手,说:“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婉丫儿就是姐妹几个中最冰雪聪明的,又漂亮又可爱的一个,人人都拿着当眼珠子一样宝贝,姝丫头,赶明儿你娘若是冷落了你,你就来找三婶,三婶替你娘疼你。”
这话虽是戏言,但其用心可不一般,这话大人知道是一句玩话儿,可八岁的孩子却会担心被人抢走了自己的东西,听三婶这样说,那是会信以为真的;再者自己适才还抱了自己呢,说不好就会引得花其姝从此记恨于她。
花其婉这一世想活得平顺些,不想给自己设置一个个的障碍。
于是眨着眼天真地说:“三婶,你去疼二姐姐,那四妹妹怎么办?奥,我知道了,四妹妹让我娘亲来疼,这样人人都有人疼爱,只不过转一下罢了。”
一时众人又都为这孩子气的话笑了起来,笑毕,老太太接口说:“咱们家的女娃娃,名副其实,花骨朵一般,都是祖母的宝贝,莫说是你们的娘,只祖母还疼不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