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钰琪听韦荣琰的话里分明有所指,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也就不去多费神,他答应能见一见父亲,她还是从心里感激他的,不,应该感激的是花其婉,如果没有她,这样的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又知道吴钰琪是谁呢?
吴钰琪随着狱卒去见吴博裕,关押吴博裕的地方在监狱的最深处,吴钰琪走过长长的昏黑的走廊里,两侧皆是牢房,里面关押的犯人并不很多,他们虽蓬头垢面,但身上却没有太多的伤痕,一路走来,几个还有兴致嘴上揩油,调戏一下难得一见的小娘子,不过,都被狱卒一声呵斥而噤了声。
越往里越黑,终于停在了吴博裕的牢房跟前,吴钰琪很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刚刚看到犯人没有一个这样伤痕累累的,乍然看到鲜血淋漓的画面,她吓得几乎昏厥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吴钰琪定下心神,颤抖着走进牢房里,小心翼翼地拨开凌乱的白发,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正是自己的父亲,眼泪刷拉拉往外流。吴钰琪知道父兄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她从没有想过父兄会遭此大罪。
即便刚刚还因为父母兄弟没有人关心着她,在乎着她,此刻,看到父亲一身伤痕,心里的这点怨尤早没有了踪影,只剩下惊恐和痛楚,呜呜地哭将起来。
吴博裕被这哭声搅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里一片浑浊,看了好一会儿,才明晰了起来,艰难地想坐起来。吴钰琪忙伸手扶起父亲,一经碰触,吴博裕整个身子颤抖了起来,嘴角也牵痛地抖索着。
吴钰琪急切地问:“父亲,你怎么样?”看着父亲如此难受,自己无能为力,吴钰琪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只一个劲儿地叫着父亲。
“莫——哭——”吴博裕抬起手,轻轻为女儿试了试眼泪,已是气喘吁吁,终还是体力不支,颓然地放了下来。
吴钰琪从没有感受过父亲跟自己如此地亲近,刚刚轻轻的一下擦拭,是她这十多年来觉得父亲最温暖的时候,也正是这一刻,她感受到父亲还是爱自己的。然而她刚刚感受到父亲的爱,却又要失去了,想到这些,她更是控制不住,抓起父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呜咽地饮泣着,以至于几乎窒息了。
吴博裕看着痛苦的吴钰琪,也是悲从中来,将女儿搂在了怀里,老泪纵横,一时父女俩谁也没有劝谁,就这样抱着哭,直到哭累了,再也没有眼泪了,才渐渐息了声,平静下来。
“父亲,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一瞧?我三个兄长如今怎么样?”吴钰琪担心地问到。
“囡囡,莫哭,莫怕。父亲身上只是些皮肉伤,不碍的。如今走到这一步,父亲是咎由自取,只是害了你们兄妹几个,如今你母亲也去了,去了也好,省的受罪,来世投生个好人家,找个可靠的夫婿,再不要跟着父亲,父亲就是个不祥的人。”吴博裕悔不当初,满心痛苦。
“父亲不要这么说,我知道父亲也是逼不得已,有时候越是想要维护,越是适得其反,怪只怪我们时运不济,任谁也逃不开命,不过是业报早晚罢了。好在,到明年秋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父亲和哥哥们在牢里好好表现,兴许也能时来运转。”吴钰琪安慰着父亲,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父亲也这么想着,或许会时来运转吧。”吴博裕明知那句“遇赦不赦”不是白说的,不过,他此刻不想打破了女儿的念想,好在囡囡和自己的小孙子得以保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到小孙子,吴博裕整了整神色,看了看外面,发现并没有狱卒监视着他们,便拉着吴钰琪的手,郑重地说:“囡囡,以后吴家就靠你了,父亲有些话,你要谨记在心里,你静静地听着,不要惊慌,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来。”
吴钰琪看到父亲如此严肃,心里也紧张起来,握紧了父亲的手,问是什么话。
吴博裕贴在吴钰琪的耳边,轻轻地说:“囡囡,你大哥的儿子还活着,为父托人将他救了出去。”
吴钰琪惊诧的抬起头来,看到父亲将手指竖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复又靠近父亲,听父亲继续说:“他如今在浙江总督宋怀义的手里,你出去之后,找到宋怀义,将你侄子接出来,回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