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成竹在胸的笑容,李乘昭多年前曾在李乘珏的脸上看到过。
至于李乘珏,那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最讨厌的人。
到此,李乘昭已经有一种入了套的感觉。
“那么——有人可曾愿意帮助那些难民一把?”
李乘昭仍旧是问出了这番话,今天的这场宴席的目的便是在此,所以并不需要避讳。
可下面依旧一片沉默,这种沉默而压抑的氛围让李乘昭尴尬到了极点。
自己堂堂一个王爷,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甚至主动宴请众人,可却无一人回应。
这是用沉默把自己的脸给狠狠扇了一遍,还是当众的。
沈别见状接着说道:“很显然,没有人愿意。王爷,我们的钱财也都是我们自己辛苦积攒出来的,一分一厘都不容易。因此,我们实在不愿意去捐给那些毫不相干的人,何况他们大多都是一些贱民,他们的死活与我们又有何干?王爷刚来江州可能不懂,江州每年因天灾**死去的贱民更是数不胜数,王爷,您是救不过来的。这些尸人也都只是暂时的,等时间一长他们没有新的食物了,一切都会过去。”
“对啊,沈大哥说的对。”
“眼下我们自家粮仓中的存粮保持自给自足也就刚刚好,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去捐给别人。”
“我们自己的钱,凭什么要去捐给那些贱民,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刚刚沉默的画面戛然而止,因为沈别的一番话又重新热闹起来。
每个人都在发表着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过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无人愿意捐款给那些难民。在他们看来,自己与这些难民根本就不在一个阶级。
既然阶级都不同,那自然不存在着关怀。
人永远都不会去关注一个蝼蚁的死活。
……
豪绅们开始陆续离开王府,好好的一场宴会,来的快散的也快。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失败至极的宴会。与李乘想臆想中的场景相去甚远。自己这个平成王,堂堂一介亲王,也是彻底颜面尽失。
或许今晚一过,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大邑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笑谈资。
待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胡全走到李乘昭的面前,微微鞠躬行礼:“王爷,小的也告退了。”
“等一下!”
胡全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李乘昭:“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乘昭冷眼看着胡全,这么多年来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杀意:“胡全,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戏耍本王?你看本王如此当众出丑很好玩吗?”
胡全一脸的苦笑,好似自己无辜的模样:“王爷何出此言啊?小的遵照王爷的吩咐把所有的豪绅都邀请到王府赴宴,光是这就费了小人不少的口舌,但小人也不敢奢望王爷的奖赏,只求能为王爷尽一点绵薄之力。但小的也是没想到王爷居然是为的这件事,大家都不同意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啊,毕竟这事王爷您自己都说了,这种事不能强求,全凭自愿。他们不愿,也不能怪罪到小人的头上啊。”
“哼,少给本王来这一套。他们的话如此一致,一致到完全没有人有异议,甚至都没进行讨论过,难道不是你们提前串通好的?”
“哎哟,王爷这话可真是冤枉小人了,小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故意戏耍王爷啊。小人真的只是负责带话,至于他们做什么样的决定小人真的不能干预,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啊。”
李乘昭走到胡全的面前,把手放在胡全的肩膀上,对着胡全的耳朵一字一句说道:“很好,既然你喜欢玩,本王就陪你玩到底,咱们走着瞧!”
胡全假笑两声,后退两步,再次行礼之后也退了下去。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以及干干净净一分未动的碗筷,李乘昭只觉得胸口之中有一股怒火难以消灭。
这种感觉很以前他也曾有过一次,那一次他怒不可遏,当场爆发,结果引发了不可估量的后果。
所以这一次他成熟了,虽然仍旧怒火难消,但没有发泄出来。
“可恶啊——”
啪得一声,李乘昭一巴掌拍下,整张桌子裂成一半,碗筷佳肴洒了一地。
“本王居然被一介庶民给耍得团团转,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李倓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王爷,这些人都是商人,商人只讲究钱财进,哪有出的道理。你想让他们身上出点钱,那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那是断然不可能的。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次居然如此统一,统一到就像是一个人一样完全异口同声。很明显他们事先绝对已经勾兑过了。”
“是胡全,这家伙阴阳怪气,表面上答应我,暗地里却让这些商人拒绝本王的提议,目的就是让本王难堪。他一个小小的平民,居然敢这么做,他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背后有人给他撑腰。只是令本王奇怪的是,其他的人为什么都会听从胡全的?他只是一介商人,能有什么本事让这么多的人都听他的?”
李倓思索之后回答:“无非两种,一种利诱一种威胁。利诱的话,即使是对于胡全来说,成本也太过高昂。下官猜测,应该是胡全先联合了头部的几人,然后有一个共同的约定,最后以此来威胁其他的人。毕竟大邑的商人圈子就那么大,大家彼此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生意的往来,形成一条连贯的生意链。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一旦发生断裂,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没有人敢轻易违反规则。”
“也就是说,少部分的人掌握了大部分的资源,以至于更多的人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没错,就是如此。”
“我说李大人,你这个节度使怎么当的,怎么会形成如此畸形的商人圈子。”
李乘昭突然训话,李倓只觉得喉咙被一块硬物给堵住了,一时汗颜。
“下官无能,针对于此多年尝试过很多种解决的办法,可最终都是功亏一篑。只因更多的人已经习惯了目前安逸的格局,不愿意冒更大的风险,哪怕被人掐住咽喉,哪怕寄人篱下也好过倾家荡产。这笔买卖,大多数人都是会这么做的。”
李乘昭仍旧是怒意难泄,可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解决的是粮食和衣物。
“李大人,衣物什么的交给你,你在全城发动募捐。”
李倓面有难色:“其他平头老百姓日子也艰苦,只怕就算发动募捐,也是杯水车薪了。”
“蚊子腿那也是肉,能多一点是一点。至于粮食,本王会来想办法的。胡全,你若是要与本王斗,本王就陪你斗到底。今日之耻,本王必定要在你身上加倍讨回来。”
“全听王爷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