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别愣着。”李小瞒挽着衣袖出了院子,在外面喊道:“守仁,你也出来,赶紧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去!”
李小瞒出来的时候打着避灾避祸的念头,打算在外头长住些时日,因此把过日子用的着的东西都带了出来。
李家除了几间屋子一处院子像点样儿,其余的也没什么。娘两个的衣物被褥包了两个大包袱,锅碗瓢盆装在卖水用的那只大木桶里一起被拉了过来,就是她们的全部家当。
“就你的东西沉!”高守仁提着个方方正正的包袱对着秦升说道。
“我自己来!”秦升忙把抱着的包袱挎在臂弯上伸手要接,高守仁已经大步地进了院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会吃!”
“那里头都是书!”一包袱的书是秦升的命根子,他忙又从车上提起个包袱追了进去:“姓高的!谁让你放地上的!”
驴车上的东西很快都被搬进了院子,李小瞒牵着三两调头要走,高守仁站在门口问道:“老大,你要出去?”
“我出去转转。”李小瞒侧身坐上驴车回头道:“你和秀才把几个屋子都打扫一下,用不了多大会儿工夫我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高守仁不死心地说道。
“看好了我娘。”李小瞒没回头,摆摆手,赶着驴车走了。
来的路上李小瞒就把周遭的环境大致看了下,她的驴车走了几条街后停在了一家当铺门口。
与别的买卖不同,当铺的门口是没有伙计张罗着往里迎客的。李小瞒把三两的缰绳系在当铺门口的拴马石上提步上了台阶。
当铺里黑暗逼仄,几扇窗子都掩着。高高柜台上趴着个瘦弱的青年,听见有人进了屋头也不抬,手里依旧扒拉着算盘:“神袍戏衣旗锣伞扇不当。”
“……”李小瞒脚下一顿,随即明白:这句估计就是打招呼,谁进来他都得喊这么一嗓子。
“当什么?”青年把两遛光滑的算盘珠子都归了位这才抬眼看向李小瞒。
李小瞒走到柜台前不言不语地将手里的物件递了过去。
“玉斗啊。”青年懒洋洋的说道。
与叶忏解除婚约的时候,作为六证的几样东西他并未拿走,李小瞒便给收了起来。
至于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贵重物件她心里也没底儿,只想收好了,万一叶家日后想起来讨要,她就还给人家。
不过李小瞒倒是看出那杆小秤应该值点银子,她瞧着那秤盘子和定盘星都像是金子做的。
不管怎么说,镇国将军家送出的‘六证’应该不至于太寒酸。
青年把玉斗调过来看了看底儿,那里刻着一行小篆:叶李联姻天作之合。
“死当活当?”青年又看向李小瞒,不看她的长相只看她穿的衣裳,看完他把身子缩了回去,在柜台的遮掩下把玉斗在腰间比划了下。
玉斗只有寸把大,成色均匀质地温润,接近琉璃种,是件好东西!
那青年一见之下心生喜欢,就想着李小瞒能说出‘死当’来,他好让人打个络子把这个小玩意兜了当个腰挂。
“活当。”
“哦。”青年大失所望,拿着玉斗挪到旁边的柜台坐下,那处柜台上面围着木栅栏,李小瞒从外面看去那青年倒像是坐监的。
“死当值……”他犹豫了下说道:“六十五两。”
“活当的话五十两,当息一分半。”青年说道这儿又站了起来:“这位姑娘,要是到了日子你不来赎,也算死当,它就值五十两了!”
“呵呵。”李小瞒笑了笑对着青年伸了手:“给我。”
“不当了?”青年瞪了眼:“姑娘大可到周遭打听打听,可还有比同源号给的多的!”
“西城到北城挂着万字幡的当铺就有三家,我正要挨家去问问呢。”李小瞒的手摊在柜台上眼神凌厉一派不好惹的模样:“拿来!”
这眼神……
青年心里动了动,这玉斗一看就是婚嫁的凭证,家里能置办下如此成色物件想必过去也是大户人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青年虽然喜欢这只小玉斗却还是决定和气生财不招惹李小瞒:“姑娘想当多少?”
李小瞒犯了职业病,她上一世可是警校出来的,隔着一道厚重的木栅栏,她怎么看青年都像个‘犯罪嫌疑人’!
与这样的人说话她向来底气足,李小瞒对着青年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百两!”
“当多久?”青年问道。
“半年。”李小瞒心道:有戏!
“每个月当息可是一分半!”青年重重地说道。
当息一分半,一百两的当银每个月光利息就要一两五!
“写当票。”李小瞒淡淡的应了。
……
玉斗变成了十张面值十两的银票。
当着青年的面,李小瞒解了腰带将银票裹在里头又系回腰上。
看着李小瞒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青年蹑手蹑脚地从柜台里钻出来跟到了门口儿:“这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接手当铺几年了,青年头一次对自己的眼力产生了怀疑。
直看着李小瞒赶着驴车走远他才激灵一下缓过神来,把手里的玉斗举起迎着光照了起来。
“好东西!”青年看了片刻终于收回手,哼着曲儿钻进了柜台:“管他公的母的,最好成了死当,一百两也值!”
……
掌灯时分,李小瞒的驴车慢悠悠地出现在巷子口。
离着老远她就看见自家的门口堵着三条人影,望夫石似得伸着脖子往巷子的两头张望。
“闺女!”李夫人一看见李小瞒就把身前的二人推开迎着驴车跑了过来:“你可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