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夫人就被鳞次栉比的商铺吸引了视线,不停地问这问那。
“娘,过了中秋就该凉了,不如咱们买些麻布回去打袼褙,做几双棉鞋?”
李小瞒虽然心疼老娘,也知道不能让她在家无所事事了,人真到了无事可做的时候多半就会生了混吃等死的心思,那样的日子会了无生趣的。
“那你多买些,娘给守仁和秀才一人也做一双。”李夫人高了兴:“那次做褥子买的棉花不赖,又白絮又长,一双棉鞋絮四两够厚了吧?”
“您甭问我。”李小瞒笑着看了老娘:“您不是说我的手比脚都拙吗?”
“你就是没耐性。”李夫人轻声道:“你的针线活是娘亲手教的,你四五岁的时候就会帮娘穿针引线了……”
“现在我也帮娘穿针引线。我给娘打下手。”李小瞒很怕李夫人提起过去的事儿,对于那些过往她是完全的不知道,于是只得打了岔:“娘絮棉花絮的好,板正。”
李夫人被闺女哄得眉开眼笑全忘了早上的事儿,娘俩个走走停停进了几间铺子买齐了做棉鞋要用的东西才回了家。
吃了午饭,阳光正足的时候,李小瞒把堂屋的方桌搬到了院子中的太阳地里,用煮面的面汤熬了一锅浆糊。
李小瞒找了几件破旧的衣衫出来让老娘打袼褙用。
院门落了闩,娘俩儿忙活起来,一层破布铺在桌面上,刷上一层浆糊再铺一层破布……如此糊了五六层之后,李夫人摸了摸厚度:“成了,把新布拿来吧。”
袼褙是做千层底儿和鞋面用的,新布要铺在最上面。
李夫人和李小瞒抻着新布小心翼翼的铺在浆糊上,俩人用力地拽了四个角,新布平平整整地铺在桌子上一点褶儿都没有。
一张袼褙糊好,俩人又把秦升屋里的书案抬了出来,如法炮制又做了一张。
“这回够了吧?”李小瞒一面刷锅一面对着院子里的李夫人说道:“咱娘俩儿的旧衣服可都撕了,浆糊也正好用完。”
“够,有富余!”李夫人以手当尺子在袼褙上一拃一拃地量着:“给你爹做,能做五双。他脚大。”
“我爹不缺鞋穿。”李小瞒赶紧说道:“您忘了,清明咱们不是给他烧了不少纸钱?我也跟他说了,缺了什么就给咱娘俩托梦,我爹给您托梦说没鞋穿了?”
李夫人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娘梦不到你爹。”
“这不就结了,说明我爹什么都不缺。”
李小瞒把厨房归置利落出来,李夫人还站在院子里发呆。
“唉。”轻声叹了口气,李小瞒走过去扶着老娘进了自己的屋子:“鞋样儿不是还没画呢。我帮您描。”
“娘乏了……”李夫人坐在竹床上打了个哈欠:“要不,晚上再描?”
“晚上我还得练字呢。”李小瞒不让老娘午睡,把笔墨纸砚都摆在桌上说道:“娘的手下有准头儿,我可没有,画大画小都凑合用吧。”
“这东西有凑合的?”李夫人起身把拿着毛笔瞎比划的闺女推到一边儿,她伸手在纸上量着大小:“衣不过寸,鞋不过分。鞋子大了小了的脚受罪。”
“咱娘俩儿还少穿大鞋了?”李小瞒笑道:“过去咱可是不敢迈大步走快了的,鞋不跟脚……”
“娘那双旧鞋放哪儿了?”李小瞒一句话提醒了李夫人,她旧事重提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双大鞋:“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难不成被贼偷了?”
“呵呵!”李小瞒干笑几声,接口道:“没那么不开眼的贼!您也别想了,再做新的就是了。”
“不成,那双鞋还没穿坏呢!”几句话让李夫人忘了困倦,精神抖擞地翻腾开了,衣柜里叠得整齐的几件衣服都被她掏了出来扔在床上,而床上的被褥也被抖开摊着,成了乱糟糟的一片……
李小瞒看着屋里的一切脑袋都大了,她抬手给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子:“让你嘴欠!没事儿提那双破鞋做什么……”
……
晚饭之后,李小瞒带着李夫人上了街。
临近中秋,商户的门口大多挂了各式的彩灯。
李夫人仰着脖子看了一圈兔子灯莲花灯之后总算又忘了大鞋的事儿,回家洗漱之后早早的歇下了。
李小瞒则一直默不作声地在屋里练字,直到外头传来亥时的梆子声她才慢慢地放下了笔吹了桌上的油灯。
在一片黑暗里,李小瞒将两只衣袖束紧,又用两根带子把鞋子绑在了脚上,她起身跳了两下,鞋子跟脚又无声息。
将门推开一条缝挤了出去,李小瞒轻轻地将屋门关严,她先到李夫人门前站了片刻,在确定老娘已经睡熟了之后,她快步去了后院,猛跑几步一脚蹬上院墙两手在墙头上一扒瘦削的身子已经灵巧地纵了上去,再一跳,李小瞒已经落在自家后院的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