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妤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
梦里又出现了那只草编的小兔子,被一个人捏在手里。想伸手去拿回来,那人却宝贝一样的不肯给。
她想看清那人的面目,这一睁眼却是醒了过来。
夜半,她有些懵懂,真不知道那草编的小玩意儿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想继续蒙头睡觉,却听到外头传来锵锵锵的声音,像是某种兵器发出的。原来她是被这声音吵醒的。
已经没有了困意,也没有惊动管彤和伶儿,霍知妤干脆搭上披风自己出了屋子。
兵器的声音是从后院传过来的。
霍知妤转过廊庑便往后院去了。
她走着走着才想起来,她后院不远处便是诚国公外室所生的那位庶子陆戈的住处。
这位二表哥在书中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他不是主要人物,所以霍知妤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都是略过去的。
但她忽的又想起,唯一记得这人的一件事就是听说他在十六岁那年,也就是三年前,在一场战役中为了证明自己而杀敌杀红了眼。
从战场上回来之后便有些疯魔,大概就是失心疯。
霍知妤不知道写话本子的人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个没什么作用的角色。
但想到这里,她马上立住了脚。
有失心疯的人半夜练剑,好像不太适合去围观吧。
霍知妤转身正要走,但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咔嚓嚓的声音,紧接着一杈被劈断的树枝便掉落在她的脚边,将她原本要走的路也给拦断。
霍知妤刚伸出的脚堪堪停住,又重新落了回来,踩得叶子沙沙作响。
此时她方觉夜深人静,周围黑漆漆一片,不但手里提着的灯笼灭了,就连天上月色都忽然被一片乌云遮住了。
风渐起,夜黑风高,她不会被疯子杀了吧?
“怎么不走了?嗯?”身后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冷意,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像是透过耳膜直接敲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的心倏然一慌,不规律的跳乱了几下。
这声音她听得出来,就是白日里在湖边,那个揪着她后脖领将她拎起的人。
那人是二表哥陆戈?
幸好在书中她和这个人没有什么纠缠。
霍知妤转过身去,对着后面的人微微一福,“二表哥,这不是你砍断了树枝拦住我的路了吗。”
天色黑,她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只能瞧得见他手里握着的一柄极为锋利的长剑,在黑暗里闪着寒光。
而那个人在听到二表哥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在反应着这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词汇。
霍知妤的功夫都是花架子,此时面对这么个非正常人,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全然忘记了身后还有刚折断的树枝。
脚下这么一绊,身子就向后跌去,眼看着就要摔个仰倒。
这样摔下去得多难看,她上辈子没经历过的难堪似乎在这里都要经历一遍似的。
霍知妤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已经咬着牙等待这一摔,不想腰肢突然被一个支点撑住。
原来是陆戈速度极快的把剑收鞘,然后拦在霍知妤的身后。
他稍稍用力一勾,霍知妤不但没有往后摔下去,身体反而往前扑了去。
这次没有东西挡在身前,她一头撞进了陆戈的怀里。
男人的胸腔紧紧的绷着,硬得跟一块顽石似的。
霍知妤的脸砸在这块顽石上,鼻尖撞得生疼,刹时就被砸出了眼泪,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怎么哭了?”男人的声音幽幽在头顶响起,冷硬中带着几分嘲意。
霍知妤咬咬牙,不想再跟这个失心疯多说一个字。
到现在她才明白,正常人与非正常人之间是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的。
她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刚刚那片遮月的乌云正好飘远,皎洁的月亮重新探出头来。
月光下,男人的眸子幽深而明亮,像一汪深潭水,深不见底,仿佛随时能将人淹没。
若是他一直维持这冷冰冰的样子也就罢了,偏还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什么可口的吃食。
霍知妤咬牙,使足了力气将陆戈推得往后退了一步,迅速在他和断枝之间钻了出去。
她拢了拢肩头的披风,快步往回走。并发誓再也不大半夜的跑出来看热闹了。
陆戈看着那逃似的背影,恍然觉得异常熟悉。
他紧紧的皱着眉,正在思考,眼中却突现一抹痛色。
像是头上戴着个紧箍咒,突然被人念了咒语,疼得仿佛要把人撕碎。
这几年他的耐痛能力已经越来越强。
他只是紧紧的皱着眉,皱着眉,哼都不哼一声。
直到他的瞳仁渐渐聚不住光,眼前一片模糊,人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
霍知妤回去之后喝了一口凉茶便躺回了床上。
然而这一番折腾之后更是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