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礼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
他个子高,并不能坐得很舒服,半侧着身,手肘搭在桌沿,一条腿屈起踩着横杠,另一条腿随意伸开。
姿态看上去不显局促,反而带点儿少爷般的慵懒。
大概是气质使然。
夜晚的申城热闹繁华,这条路上却没什么人。路灯在静默中伫立,投下淡黄色的柔软光束。
便利店里很安静,偶尔响起店员的几句闲谈。
时颜慢慢喝着牛奶。
大概是因为这短短半个月跟晏礼碰上好几次,渐渐也能聊几句的缘故,她有个问题想问。
“那个人,以后还会找你麻烦吗?”
晏礼单手支额,很快道,“会。”
这么肯定的答案,时颜咬了下吸管,有点发愁。
她真的特别不习惯看到那样的晏礼,心里好像莫名有种,非常失落的感觉。
但她又做不了什么。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模糊一下具体的情况,”时颜补充道,“就大致说一说,我试试能不能想个主意帮你。”
话音刚落,晏礼手指搭上牛奶盒,轻轻摩挲了下。
时颜:“要是太冒犯就……”
“当我没说”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晏礼就已经给出了回答。
“她,”男人轻顿了下,凤眼微勾,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两秒,缓慢确定道,“想包|我。”
时颜:“?”
时颜差点被呛到。
“我没同意,就一直骚扰我朋友。”晏礼继续。
时颜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真的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仿佛是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
但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想一想,又觉得一切挺符合逻辑的。
刚才沈思宁误以为她是想上位的小明星,说过一些类似于,晏礼离开家已经没钱了的话,还有直接往人身上甩黑卡这个近似羞辱的行为——
怎么看都像爱而不得,恼羞成怒。
时颜接受了这个现状,在心里默默把晏礼脑补成了一个,离开强大的家世背景后,被无数富婆惦记的良好青年。
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复杂担忧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晏礼撕开他那盒牛奶,漫不经心道,“她今天不是没追过来么。”
面前这个小骗子,说谎不打草稿,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明明是跟他没戏,转头就能一脸淡定地跟他说“在聊升职加薪”。
还有更早,打电话打着打着突然猛的抬头看他,过了会儿又松了口气般地转了回去,多半聊的不是什么好话。
但她自己也好骗得很,他说什么,她信什么。
还挺有意思的。
晏礼慢条斯理地打开牛奶,等着她的反应。
他这幅模样落入时颜眼中,就成了得过且过,非常随便的态度。
似乎并不排除“以后不想努力了,就会投奔富婆”这个可能。
时颜轻轻攥拳,忽然说,“你不能同意。”
晏礼偏了下头:“嗯?”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这样说,可还是鼓起勇气,低声重复,“你不能答应她。”
片刻安静后,晏礼低笑了声,“行啊。”
时颜低头咬着吸管,还是有点不放心。
但晏礼已经答应过了,她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明明是这样想的。
但走出便利店,说过再见之后。
时颜还是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晏礼。”
声音不算重,但好在他听到了。
晏礼已经走出几步,站定脚步,转过身来。
光线从他头顶落下,他站的地方恰好在明暗交界,仿佛下一秒就要没入黑暗。
时颜深深呼吸。
也许就像赵千霓说的那样,她有时候会被义气冲昏头脑,有点圣母心,烂好人。
但有什么办法。
她就是见不得人落难。
更不想看见,曾经的白月光染尘。
“你不能低头。”时颜声音带着坚定,说完之后,又在心里重复一遍。
从高中时代,那个我仰望着的你。
不可以低头。
不知道晏礼有没有体会到她起伏的心绪和郑重。
不过,他迈开长腿走了几步回来,站在她面前,而后垂下眼眸,声线低缓又答应了遍,“好,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