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冷笑已起,在这廊下站了大半宿的秦涩仿佛已经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披着一身霜华气,“怪不得他们,那怪你?还是怪本殿?”
“我们安排在苗家监视的人瞧见今夜苗小姐偷偷溜出了门,但……但因为监视苗家的人和监视那三人的人,不是同一拨……所以一时间也没想到这两拨人会接上头,还把那小乞丐的身份暴露了……”
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西承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刚好地替自己的手下辩解。
但也知道,什么辩解都是没有用的,事情发生了,而他们并没有及时阻止,这就是他们犯下的错,没有辩解的余地。
他“噗通”一声跪了,只道,“主子,西承愿意领罚。”手底下那帮小子,一起淋过雨、一起挨过刀、一起流过血的,总要护着一些。
秦涩看着西承,没有说话,背了光的眸子黑得像是深夜下无边的海域,半大的少年,低着头跪着,脊背却笔直,他的人,头可以低,血可以流,但脊背不能弯,便是死的时候,也必须挺着死。
拐角,有轻微的脚步传来,声音很轻、步子很缓,听着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弱书生。
秦涩收回了目光,抬手伸出走廊,雪并不大,只有零星点点掉在掌心,倏忽间便消失不见了,但抬头看着天际,从看不见的遥远距离落下的碎雪,熙熙攘攘地热闹着。
和那孩子一样,从某些角度看,带着些凉意的安静,几乎没有存在感,这便是世人所说的木讷,但你若是抬头看,你会发现,在那些遥远的地方,她自有她的浩瀚与博大。
拐角处,南浔托着托盘安安静静站在那,托盘之上一盅冒着些许热气的汤药,有淡淡药草香,月白长袍衬地他气质如兰,越发地像个白弱书生。
秦涩勾了勾嘴角,瞥眼看西承,“若……今日,是有可能危及本殿的事情,你们……还会如此么?”
西承浑身一颤,凛声说道,“纵使粉身碎骨,不敢丝毫差池!”
“呵……是么……”笑声渐起,在悄然无声的院中廊下,却无半分笑意,隐隐透着凉意,一身霜雪寒气的男子,俊美妖异的容颜,此刻冰寒一片,像是镀了一层霜,“所以……因为不是涉及本殿安危的事情,你们便懈怠了对么?”
近乎于诘责。
西承闻言抬头下意识要反驳,可所有的话都凝在秦涩此刻的眼神里——那一双素来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浓黑地映不出人的影,看一眼,便觉得深溺在黏腻、无边的黑暗海域里无法呼吸。
风从院外吹来,似从哪里带来的寒梅花香,沁染了鼻翼,本该是如何浪漫的景致,此刻却让人心底都泛起胆怯。
飘进长廊的雪花落在西承仰着的脸上,他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他只怔怔看着,看着自己主子此刻的模样。
身后,是整个夜空为背景的茫茫碎雪,孤月高挂,凛然的男子,化身成雪夜孤煞的魔。
西承默了。
也懂了。
一个头重重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