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我家楼下的是个年逾八十的独居老人,小时候每回轮到父亲照顾我,他总是一连几天地加班或是出差,无暇顾及时就会将我带到林奶奶家。
林奶奶在街口有个小隔间,因为地理位置不错所以辟了出来开杂货铺。儿时我每次到她那里,她就会捧着一把零食递给我,我坐在竹椅上边吃边看动画片,等到夜深了父亲还没来接我,林奶奶就会带我回她家吃晚饭。那些原来挤满了孤独与拧巴的童年时代,因为那间小小的杂货铺,那个坐在竹椅上陪我看动画片的老人,无意之中地增添了很多温暖的回忆。
大四的那个寒假,我从见习医院放了假回来,提着营养品下楼去敲林奶奶家的门。敲门声响了不下十遍,里面传来一个虚幻的声音,等了许久房门才被缓缓地打开。
是从哪一刻真正忧心时间如白驹过隙的呢?我们涌在时代的浪潮里一个劲地往前游动,在某一天回头,突然发现从前将你护在怀里的人已经远远地落在身后,时代更迭里似乎忘记了赋予新生命的同时也要拉扯住旧生命,你看着在意的人仿佛加快了速度老去,那一刻会无比恐惧时间像极了指间沙。
我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边垂落的银发,忍不住鼻子发酸,
“奶奶,我放假回来了。”
“小非格回来啦,这次可是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吧?”她拉着我往沙发里坐下,“见习很忙的吧,都瘦一圈了。”
“哪有那么夸张啦,况且现在女孩儿都以瘦为美,我减肥还来不及呢!”
“骨架子有什么好看的呀?”她笑得很和蔼,“我就喜欢你白白胖胖的,那个才叫好看。”
那天我们从日照热烈一直聊到日暮西斜,我给她讲见习见闻里的趣事,林奶奶突然笑眼眯眯地说要考考我,我摩挲着她的手,作洗耳恭听状。
“脑瓜子里老是嗡嗡的,头晕乎乎还经常疼得厉害,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有时候还特别嗜睡大概是什么毛病啊?”
我握着她的手一顿,眼角不由自主地跳动几下,
“奶奶,你有不舒服的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别总是扛着.....”说到最后声音越发的低沉下去。
“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早去医院看过了,人老喽,身体当然没以前利索啦。”她笑着拍拍我的手安慰道,脸上的皱纹里都开出温柔的花来。
那天晚上我抱着被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辗转反侧里突然想起江拓的一张脸来。
他就是神经内科的医生,也许我可以去问问他。念头蹦出来,我几乎是一秒钟也没耽误地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听说深夜不是一个适合作重要决定的时间段,血清素分泌减少,感情思绪都会偏敏感,往往容易将后果弱化,理性思维也难以保持完整。
我在按下发送键三秒钟后,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凌晨两点多钟啊,我想也没想的给江拓发了一条“江医生,在忙吗?”的短信.....不用细想都能猜到他被铃声打断清梦后的一脸愤怒了......
我看着那条消息红果果地躺在对话框里,睁着眼躺在只有一点微弱光照的被窝里简直是羞愤欲死。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江拓没有回复,我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宽慰感,幸好,也许他睡着了没有听见,又或许是静音了。
然而几分钟后,叮的一声响,手机里就收进来一条未读短信。
“睡不着?”他问我。
“嗯,有点事想咨询一下江医生。”
又是一阵长久地等待,近十分钟后,江拓发来的短信才再一次出现在对话框里。
“别客气,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