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沉默许久，努力试图从回忆的角落里把这个叫做虞荒临的人给捞出来，他当年应该只是个十三岁的小鬼，那么他身边是不是有过这样的人？

或许真的有？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郁昭终于稍稍有了些许印象，他想起来那时候他在结束那场战斗之后精神和体力都已经被耗费到了极点，但好不容易能够有那么多的战利品，郁昭当然舍不得立即下线休息，他在短暂地喘了几口气之后就再度起身，开始在战场的废墟里搜寻自己的战利品。

这是在天罚平台中合理的规矩，只要他赢下了对手，他就有权力从对手的身上搜走一些东西作为战利品。

郁昭虽然看起来洒脱，但该拣的便宜自然不会少捡。

但就在他捡东西的时候，他发现还有道身影也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过来。

那时候郁昭那场战斗令所有人都不敢贸然靠近他，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个不怕死的家伙跑到自己旁边来，他只当是什么家伙想要趁他不备偷袭自己，所以注意到那人靠近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一拳朝着那家伙砸了过去。

等拳头快要砸到那人的脸上，他才发掘那个“偷袭”自己的人似乎身高有点不对。

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算是收了手，天罚平台虽然只是虚拟战场，战斗中的伤不会在参加训练的人身上留下伤口，但任何痛感都会同步在人的身上，如果对方被他的拳头砸中，一时片刻应该也是缓不过来的。

收手之后，郁昭低头看去，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个只到他腰间的小鬼。

那时候的郁昭十八岁，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但看到这么丁点的小鬼站在自己的面前，顿时也没有了什么脾气，他拳头松开，改为碰了碰小鬼的脑袋，等使劲揉乱了那小鬼的头发，他才啧了声说问那小家伙究竟过来干什么。

小鬼说自己是来帮他收拾战利品的。

有的回忆平常不去触碰，或者根本想不起来，但一旦想起来了，有些细节就会变得尤其清楚，郁昭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能够很清晰地记起，那个小家伙说是要帮他收拾战利品，竟然还真的在说完之后立刻就去了。

并且他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小豆丁，但捡拾起战利品的时候却表现得尤其凶悍，小小的个子在战场废墟里来回跑着，见到什么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全部往怀里塞，塞满之后就啪嗒啪嗒跑到自己面前，睁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邀功似地把东西往他面前怼。

战利品里甚至还有人家的星网夜店优惠券。

郁昭渐渐想起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等他再回过神看向虞荒临，他的神情却又变了许多。

他很难想象眼前这个虞荒临，就是当年那个小孩。

当年那小孩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十岁的模样，现在虞荒临说他当时有十三岁，实在是让郁昭根本料想不到。

郁昭的回忆到了这里，神情渐渐变得古怪，虞荒临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他没有把东西放下晚点再收拾的习惯，吃过之后就把东西收了起来，去厨房忙碌半晌，让郁昭留在桌旁继续回想着那些事情。

等到洗过之后他才又回到郁昭的面前，丝毫没有挂碍的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可惜我们见面的时间很少，他也不怎么记得我。”

郁昭这时候已经确定虞荒临应该是看到了自己今天在天罚上线的事情，所以他才会突然之间突然倾诉这么多的事，这在平常对虞荒临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虞荒临也的确说得没错，郁昭的确不记得他，从那次战场上见面之后，郁昭就再记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虞荒临。

这其实也是他不解的地方，如果说只是那次碰面，就算虞荒临对他的印象再深刻，他也不可能记着他这么长的时间。

难道说他们曾经还因为某种原因见过面？

虞荒临很快又低声说道：“其实那个人就在我的天罚通讯名单里。”

通讯名单？

郁昭有些不解，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他曾经有过两个天罚账号，最初的那个就是虞荒临曾经见过的那个，那是他在进入军部之前所使用的账号，他曾经用这个账号做过不少轰动星网的事情，然而这个账号放在规矩严肃的军部却并不合适。所以在经过了少年时那段不知天高地厚的时期之后，他进入军部拥有职位，也就随着其他人们重新改换了新的天罚账号，以前的那个也就因此弃用了。

但他从不记得自己最初的那个账号曾经在通讯录上添加过什么人的名字。

甚至是直到开始使用军部的账号之后，他才知道天罚竟然还有通讯录这种功能。

但通讯名单向来都是双向的，就算是虞荒临真的添加了自己，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郁昭微蹙着眉为此不解，而虞荒临却笑着说道：“其实最开始我也有些没想到，但是我在帮那个人拾取战利品的时候，我不小心把自己的通讯器也塞到了他那里，所以后来我想办法要找回东西，误打误撞却通过某种漏洞单方面加上了那个人在我的通讯名单上。”

郁昭：“……”

然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虞荒临接下来说的话，虞荒临道：“这么说出来或许你不能理解，虽然他或许根本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已经有很久了。”

“自从我将那个人加入了通讯列表，我每天上天罚平台都会偷偷去注意那个人的行踪。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却知道他的，天罚的通讯列表是可以让人看到列表上的人现在所在的地方的，我每天都能够看到他究竟在几号训练场，可以看到他的训练成绩，可以看到他究竟做了什么，又和多少人比试过。我甚至还会每天跟在他的身边，只要他在哪里的训练场，我就会立刻跟过去，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他的战斗永远都很漂亮，我有时候会跟着他学一些东西，也会偷偷在角落里给他助威。”

这些功能郁昭是知道的，但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身为帝国的将军，必须要监控许多人的训练成绩，所以后来他经常会使用天罚平台的这个面板。

但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会用这种办法在监视着他每天的所作所为。

现在看来，虞荒临的做法的确可以用监视来形容。

他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从前少年心性，在天罚里面随心所欲做了不少天不怕地不怕的事情，他以为没人能够知道，但他却没有想到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竟然一直有个人在偷偷注视着他。

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郁昭很难理解虞荒临的心思，他将这归结于虞荒临少年时期的不谙世事。

然而没想到的是直到现在说起这件事，虞荒临却没有半点对于少年时期荒唐事情的后悔惭愧，反倒不无惋惜地说道：“可惜他最近这次上线我错过了，否则我一定还能再找到他。”

郁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