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年初始,燕王生了场大病,从此便鲜少从病榻下来。被病痛折磨将近一年,将这位老人折磨得憔悴不堪,却仍不减昔日威严。
开宴。
九星阁内推杯换盏,又有歌舞助兴,好不热闹。
郁衍却心不在焉。
他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面前青白相间、泛着清苦的菜色,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没几样他爱吃的。
“衍儿。”燕王忽然开口唤道,“你此行辛苦,来,与孤饮上一杯。”
话音刚落,立即有内侍上前,替郁衍斟满了酒。
郁衍起身朝燕王行了一礼:“父皇,您莫不是忘了,儿臣不饮酒的。”
燕王摆摆手:“今日乃家宴,又是你立功归来,饮一杯接风酒无伤大雅。”
郁衍:“这……”
不等郁衍说什么,大皇子忽然道:“老二,父皇今日难得雅兴,你再继续推脱恐怕不应当。”
此话一出,宴席上顿时落针可闻。
众目睽睽下,郁衍别无选择,只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燕王笑道:“这才对,大燕盛产美酒,身为我燕国皇族,哪有不饮酒的道理。”
郁衍:“……是。”
郁衍其实不知道自己酒量到底如何,醉酒误事,为了不留下把柄,他鲜少在公众场合饮酒。
往日众人知晓他的习惯,没人敢让他喝酒。
可从燕王那杯酒开始,众臣像是受到了鼓励,开始接连向郁衍敬酒。
二皇子殿下首次破例,便被灌了有小半壶。
直至临近午夜,燕王才宣布散席。
“皇兄,您还好吧?”郁鸿搀扶着郁衍,担忧道,“要不今晚先去我寝宫?”
郁衍拍了拍郁鸿的手背,眼神倒是仍然清明,就连脚步也没有乱:“当然没事,别小看你兄长。”
“可是……”
“主人。”一个声音打断郁鸿的话。
二人抬眼看去,牧云归站在宫墙边,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侍卫无法跟入九星阁,牧云归自然也进不来,只能在外面等候。
郁衍:“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扭头对郁鸿道:“快回宫吧,有云归在这里,我不会有事。”
“可……”
“听话。”
郁鸿撇了撇嘴,闷声道:“知道了。”
郁鸿乘轿辇离开,参加宴席的众臣早陆续散去,终于只留郁衍与牧云归独处。
“属下备了轿,主人……”牧云归刚开口,郁衍忽然毫无征兆倒入他怀中。
牧云归连忙把人接住,随后便闻到了酒味。
郁衍浑身松懈下来,脑袋抵着牧云归的肩膀,轻轻蹭了蹭:“你肩膀好硬哦……”
牧云归:“……”
牧云归问:“主人喝多了?”
“没有,就喝了一点。”郁衍闭着眼睛,含糊道,“狗郁殊不知道和父皇又灌了什么**汤,非让我喝酒,多半想让我殿前失仪。”
“本殿下是谁啊,哪会这么容易中计!”
牧云归:“…………”
牧云归道:“属下扶您上轿。”
“不要。”郁衍抓着牧云归的衣袖,抬起头,“你背我回去。”
青年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眼神却亮得惊人,泛着水汽。柔软的双唇开合,眉梢不悦地皱起:“背不背嘛?本殿下问你话!”
牧云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有些口干:“……好。”
已近午夜,宫中除了巡值内侍,已少有人影。
白天刚下过雪,地上积雪未消。
牧云归背着郁衍走在长长的宫闱间,脚步放得很慢,也很稳。
郁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带着浓浓的酒意:“你怎么背上也硬邦邦的,多吃点嘛。”
牧云归嘴角弯了弯:“好,听主人的。”
“你笑了?”郁衍偏头看他,手指在牧云归侧脸戳了一下,“你笑起来真好看。”
还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牧云归一怔,嘴角那淡淡的弧度也僵硬地恢复了原样。
郁衍没再注意到这些,继续道:“你要多笑笑,不能总这么凶,否则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牧云归脱口而出:“那主人喜欢吗?”
郁衍没有回答。
牧云归心跳急促,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寂静的雪夜里,一时只能听见夜风吹拂树梢的声响。
“怎么会不喜欢。”郁衍的声音微弱,每一个字都柔软而清晰,“这皇城之中,只有你对我真心……”
“我最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