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是原话搬来,”刘大娘严肃地说,“不信你可以问李主任。”
“李主任才调来几天,他哪里知道这么多。”竹娘仍然不愿相信。
刘大娘忽然降低声量说:“你们可别小瞧了李主任,听说他本是在县银行当副行长的,听说是犯了什么错误,才下调到镇上的,我看他年纪轻轻的,将来肯定出息不小。”
桂婶也表示赞同刘大娘的看法,她分析说:“这当官啊,一要看上面有人有人,二要看自己有没有能力,三啊,还真得要看年纪,年纪轻自然更值得培养,哪有糟老头还会继续升官的。”
这话倒是逗得大伙儿都笑了,齐声称赞桂婶见的世面多、分析独到。
反而作为东道主的余兰香插不上话了。
她年纪轻,社会上的经历并不多,平时看见李主任这样的人,都得仰视着,总觉得会比他矮上一大截。
这年月,吃上商品粮的就是比吃农业粮的有身份、有面子得多。
人家不用挨太阳晒,身上穿着的确良衬衫、长裤,脚上穿的是一双光亮亮的皮鞋,从来不用沾泥。
又听得那九位婶娘讲完供销社,又讲起医院药店,讲完医院药店,又讲起派出所,讲完派出所,又讲邮电所,讲完邮电所,又讲财政所……
有她们在,就好像把横河镇的社会百态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墙洞里的老鼠都能被她们抓到。
虽然其中有戏谑的成分,但是不得不佩服,这些个秘闻轶事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屋子一下子聚集了九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至少有三台戏吧。
而她们凑在一起,就威力更大了,能把戏唱得更好。
往往这戏中掺杂着那戏,那戏中又进一步解读了这戏,形成交相辉映的效果。
吴文华则当是听一堂社会百科课,小小的横河镇向来藏不住什么秘密,哪家长短很快就这样被传开了。
当她们的话题最后落在了镇政府上,谈论起镇政府准备搬迁到新街的传闻时,她们的兴奋劲更足了,且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这事是确定的了?”
“确定了,百分百确定了,就在大树下那块平地上。”
“哎呀,大树下还真是块风水宝地,他们不会把那棵大树也包含进去吧?”
“这谁知道呢,到时候还不是政府一句话。”
“那我可不同意了,大树下还有兵灶,土地公的地盘他们也敢占?”
“你还这么迷信?土地公再大,也没有政府大。”
“土地公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他不保佑咱们,咱们连饭都没得吃。”
“哪是什么土地公,没有**,我们连饭都吃不饱。”
“这话说得也是,我记得我阿爸阿妈说,他们小时候只有过年才有白米饭吃。”
“我也听过这样的说法,真不知道他们当时吃什么的。”
“糠啊,红薯啊,你们看,这些东西现在都是喂猪的。”
“红薯煮饭煮粥好吃,对了,今年你养了几头猪啊!”
“不多不少,两头,一头中秋节卖掉,一头留着过年。”
“勤快!我只养了一头,我家那个懒鬼还嫌我养多了,我说不养猪干嘛去,他倒好说,跟他一起做木匠去,我懒得理他,过两天再去捉一只猪伢子来。”
“那你叫上我,我还得捉一只。”
“你还要?万一发猪瘟就亏大了。”
“就你个乌鸦嘴,哪有你这样咒人家的。”
……
她们几个就这样把话题层层发散,近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搞得余兰香和吴文华一阵目瞪口呆,犯起难来,这是留客呢还是留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