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葳蕤吃瘪,可她到底气不过!
成,是个孩子。
可是再是个孩子也该明晓事理了,比方说这次,如此没有眼力见,险些害公子受累。
苏澈不欲过多争辩,先入为主根深蒂固,而且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过多争辩。
将孟澜抱在怀中隔绝了旁人目光,苏澈先一步离去。
“公子!”
葳蕤唤着,赶忙又跟了上来。
“公子若是不喜,葳蕤日后不说这些便是了。”
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自家公子人瞧着虽然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但骨子里却带着一股执拗劲儿,不然也不会让家主给打发到聚贤山庄来了。
“我并非责难你,诚如我先前所说的那样,在这聚贤山庄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坠入万丈深渊,我收养孟澜不单是一时善心发作,也是为求自保。”
况且他既然收养了男主,便跟男主绑在了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收养男主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不存在说苏澈偏袒男主,而是他要是不护着男主,男主死了,孟襄跟赵旭下一个就会拿他开刀——发展到那样的情况,白家这个招牌早就没用了。
后边的话苏澈没有明说,他相信白家出来的没有蠢人。
回到雅苑,将孟澜安放至榻上。
本着将功折罪的心思,葳蕤上前一步想要抢过苏澈的活计帮忙。
却让苏澈制止了,“先回去处理一番你自己的伤,姑娘家要是落了疤就不好看了。”
拧干水,苏澈先是为孟澜擦拭面颊,而后撩起孟澜袖摆为其擦拭胳膊和手,最后解开孟澜衣衫……
见苏澈是打定主意要当这个费力不讨好的老妈子,葳蕤恭敬见礼退下了。
长舒一口气,苏澈演了一天戏,先是应付孟襄,而后找了半天的人,回头还要伺候这个混世小魔王就寝。
而且他这离当成男主师父的正途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任重而道远。
用指尖刮蹭了一番孟澜的鼻尖,苏澈仗着对方意识不清,暴露本性道:“我现在这样任劳任怨伺候你,你这狼崽子日后长大了会咬人了,下手可要轻些……我……怕疼。”想到日后的大戏,苏澈既觉得期待又觉得自己的下场过于惨烈,嘴一瓢就开始剧透想要走后门给自己降低剧情杀的难度。
为孟澜重又穿好里衣,苏澈起身去倒水。
转身之际没有瞧见,本该陷入梦乡的孟澜竟是睁开了眼。
微微偏过头,双眼之中倒映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小小的孩童脸上是不该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沉思模样。
打从苏澈找到孟澜的时候,孟澜虽然觉得意识昏沉但仍旧维持着一两分清醒。
听了一路感知了一路。
抬起手,摸了摸鼻尖。
仿佛仍旧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与触感。
虽然他的世界仍旧是泛善可陈的灰黑白,但是他瞧着那人远去的身影,却像是瞧着这世间唯一一抹鲜艳色调一般。
因为他自带个人情感赋予了对方不一样的色彩,只要看着那个人,整个世界都是敞亮的。
即便这份善意并不单纯……但他本就不配奢求与渴望,他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乞丐,即便是施舍的微薄善意,于他而言也如珍似宝。
所以,若是对方需求他作挡箭牌踏脚石他也无怨无悔。有朝一日,这偌大聚贤山庄要是没了他俩的容身之处,他也会拼尽所有为其撑起一片天,所到之处皆为其俯首称臣,再无人敢欺辱那人!
孟澜打从这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生他下来的那个亲娘,他也知道,这是他那个抛弃他在荒宅的亲爹新娶进门的白家小少爷,两人同是名门之后,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一个贵如天上云,一个贱如地底泥。
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为人善良与人和善,却做了他这个小怪物的庶母……
他何德何能得到对方这样无私而全心全意的宠爱,即便是没见到对方的时候,他内心之中早已充满了自卑。
那日锣鼓齐鸣鞭炮声震天响,他偷溜出荒宅,远远地瞧见了那人。
对方虽然没有后来见到他时那么和蔼亲切,但是望过去的时候,那人就仿佛自成一派景致,是他看到过的,最为独特而美丽的风景。
对方不经意间扫过他所藏匿的方向,他赶忙缩回了身子,唯恐让对方抓住现行。
彼方,红衣少年郎莞尔一笑。
另一方回廊转角处,躲在廊柱后的幼童却在自欺欺人对方看不见自己。
于千万人之中一眼瞧中了对方,只一眼便已认定了此世唯一的光。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过是阴沟里的一只卑微老鼠,他不配得到光的照耀垂怜……
孟澜落荒而逃,重又缩回了自己阴暗的壳,后又遇上那般惊悚的厉鬼杀人场面,看到自己的亲爹被厉鬼索命死相惨烈,那点飞扬的心思顷刻之间便消失无踪——那一刻他不禁想,他果然是个丧门星,出生之时便害死了亲娘,若他还有半分自知之明,便不该再去拖累身边之人。
他本是这般想的,一直以来也是这般破罐子破摔。
甚至当他瞧见那人为葳蕤挡鞭的时候,他都在想……他若是没有出现就好了……
他本该如此计较,他也应当如此计较。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