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易满心愁苦，偏偏脸上还不能泄漏分毫，她不能更不自然地找了个借口，抓着手机就出了包间，她也没想着临阵脱逃，毕竟想要的东西还捏在别人手上，只想借此来缓缓罢了。

“老尤，我觉得我最近水逆，这次要能成，那我回去之后一定得拜拜去。”

邢易噼里啪啦地给尤臻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半天没得到回复，她盯着屏幕的时间越久，神色就越愤慨，仿佛“尤臻不回消息”是件什么背信弃义的大事。

“尤臻臻！你要是不回我，我就太可悲了叭……”

“我这都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你！”

邢易因为自己脑补出来的悲惨命运而越发愤慨，一句“你有没有良心”正打到一半，突然之间，对话框的另一边就出现了一张二维码的图片。

“……这是什么？”邢易瞬间就怂了，炸起来的毛还没起飞就匆匆夭折，顺下去一大半。

这次尤臻飞快地回了消息：“白云观一个道长的微信，来自陈女士的诚意推荐，你去了报她的名字能打八折～”

这是什么中老年群众面临封建迷信骗局的场景，邢易木然地盯着那个不靠谱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心如死灰地打下几个字，壮士扼腕般推开包间的门，又重新走了回去。

尤臻早就转回了小说的界面，看见消息提示之后还有点被打断了的不耐烦，点进微信之后就发现这条回复只有两个字。

“罢了。”

她撑着下巴，露出些许愕然的神情，这还没去白云观呢，怎么就这么看破红尘了？

邢毛毛同志当然不可能看破红尘，相反，她还要为这红尘中万恶的金钱努力而虚伪地奋斗。

等到她回到包间坐定之后，就见秦钟表情有些玩味地开口说：“邢小姐去的时间有些久啊，怎么，肠胃不太好？”

她这话说出来本来是想让邢易难堪的，谁料这人嘴角的弧度半分未动，看起来反而更加真挚了些，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地说：“多谢青州老师关心，我身体还好。”

秦钟虽然性格别扭，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常年待在家里赶稿的死宅，平日里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论谈话里打机锋，又哪里是邢易这种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许多年的虚伪的大人的对手。

因而事实上，邢易除了一开始刚见面时候的尴尬，到了现在，她已经逐渐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或者说，她是这么以为的。

秦钟被那么一句话不咸不淡地堵回去之后，脸色立马就变得难看起来，无论邢易怎么开口都只是盯着她，打定主意一样不再说话了。

“青州老师是还有什么其他意见吗？如果对合同又什么不满意，可以提出来，我们当场再协商。”邢易被她盯得发怵，但还是保持了成熟的风度，尽量淡定得提议道。

她觉得自己的话完全没问题，听在任何人的耳朵里都诚意满满，然而谁能猜到呢，秦钟偏偏就不属于那个“任何人”，她像是长了一身乱七八糟的毛，不管从那个方向捋，都是逆着的。

“啪”的一声，秦钟合上了装着合同的文件夹，她歪着头，露出一个符合她娃娃脸的天真神情，不过看在邢易眼里却只剩下毛骨悚然。

“我对合同没什么意见。”她轻声说，“有意见的是坐在面前的人罢了。”

秦钟说完，就撑着桌子站起来，一脸无所谓地说：“我看你不顺眼，所以《偷生》版权的事，还是算了吧。”

邢易愣住了，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程度简直直逼她的挚友尤臻臻同志，不过尤臻在外人面前一向装得很好，所以她也是有一阵子没领教了，现在竟然就愣住了，等到邢易回过神来的时候，秦钟已经快拉开包厢门了。

“青州老师，请您等一下！”邢易的脑袋里还是乱的，然而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把人叫住了。

或许是愿意再看几眼邢易的表情，秦钟居然真的停了下来，她转过大半个身子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如果邢易现在有空，她指不定会脑补发散一下现在这种“浪子回头祈求原谅然而前女友疾言厉色横眉冷对”的场景，但她现在没工夫，所有的脑细胞都转得飞快，生怕一时间又说错了话，惹得秦钟掉头就走。

强烈的戒心……认同感……态度的突然转变……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