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婕妤不喜欢这个精明小心的老头。要不是这个老头,他们这一行人绝不可能抵达中容国,这点她很清楚。这个老头贪生怕死,并且多次试图阻止她进入此地。她时常看见他与余教授和苏成军在一块儿,低语交谈,苏成军就不用说了,不管如何,他不会伤害自己,可那余教授就不同了。在院里干了一辈子也没干出什么成绩,就指望着这次能带回成果,一举成名。他一定在那老头面前说了不少中伤她的话。虽然她不知道这马夫为何处处针对她,谁喜欢针对自己的人。不过,从这里到那“山鬼之泪”危险重重,若是有一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当然没有理由拒绝。“随你的便吧。”她说,却也发现马夫根本就没有请求她同意。最后薛英雄改变了主意,他说此地有余教授足够,他也想去看看那“山鬼之泪”。
一行人在残痕断壁间搭起了帐篷,他们只歇息了不到一小时,就又再度上路,朝下方的谷地平原出发。马夫和薛英雄走在前方引路,苏成军走在杨婕妤的旁边,跟随在后。直到他们走过三分之一的下山路,远离其他人的听力范围之后,苏成军方才转向她说:“丫头,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早就不是你的丫头了。”杨婕妤道。但她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虽然花的时间远远超出预期。她从小时母亲常常讲述的故事、母亲的去世,母亲遗留给她的饰物,一直讲到与丈夫的争执。苏成军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深,浓厚的眉毛盖住了眼睛。苏成军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除非对象是他的妻子。他只不过在一次醉酒与她有了床第之欢,苏成军多次表示自己从未爱过那个女人。杨婕妤得知此事后仍然与他大吵一架,后来很多年两人都不曾有过交集。直到今天,若不是临时组建科考队,他们也未必会再有交集。
虽然如此,苏成军一直暗中关心着杨婕妤。实际上,杨婕妤讲的大部分内容,苏成军是知道的。唯独那个奇怪的饰品。
杨婕妤说完之后,苏成军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踩着砾石沿着陡峭的岩径小心下山。“以前从没有听你提过此事。”最后他说。“如果真如你母亲所说,因为你们家族违背誓言而遭受诅咒,你必须还回此物以破除。但阿姨已经去世,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说完他又立刻补充道,“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家族来自中容国。”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早就不属于中容国了。”杨婕妤道。“这狗熊似的链子早就应该还回来。”她右手边的山岩出现了一个裂缝,活像一张深不见底的黑暗大口,正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吞进所有经此路过的东西。她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你想了那么多年,来到这个地方,只不过为了还一根也许没有任何意义的链子。”苏成军瞄了她一眼,看向那深不可测的裂缝。“婕妤,我实在不知道,在你心目中何为还?这值得冒险吗?”
杨婕妤不安的抖了抖肩膀。“反正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再说也只是顺便而已,并不是特地而来。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影响本次勘查工作。我们要找的东西,说不定就在那山鬼之泪处。”
“山鬼之泪。”苏成军疲倦地对她笑笑。“希望你是对的。”他叹口气,言下之意却大不以为然。
脚下的斜坡开始放缓,太阳已在西边。道路逐渐宽阔,变得笔直,杨婕妤也首次注意到路边有野花和青草。等他们抵达谷地平原,行进的速度更快,他们没有浪费时间,加紧赶路,穿越青翠绿林与沉静的村庄,经过野橘子林和金色的麦田,渡过阳光照耀的溪流。走在最前面的马夫用一柄长刀砍刀一切挡住去路的植物,即便如此,当他们抵达夺命崖时,天已经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