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时，他整张脸白得像纸，墨色的衣袍领口处暗纹印出深渍。

焦禾看他脸色这么难看，问他：“两天都不见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变戏法一样从手中凭空变出一团亮莹莹的绒团：“没什么事，我去寻这个，你喜欢不喜欢？”

焦禾看着他手中那团小东西，瞬间就欢喜起来。这是她山涧的伙伴，她尚未成人形时，这小毛团就经常飞来陪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她，她以为小毛团有什么事，山涧又住来了一只妖怪，焦禾怕自己暴露就离开了。

她只随口跟墨衍讲了讲自己从前的事，没想到他就记在心上了。

她伸出指尖，小毛团立刻绕上来，围着她飞来飞去。她灿烂地对着墨衍笑：“我很喜欢。”

墨衍也就笑了：“喜欢就好。”

焦禾假装被他糊弄过去，晚上悄悄翻开他领口，一道蜿蜒可怖得伤疤横立，血肉都还翻着，一点点流着血。

焦禾看了心疼，悄悄帮他治愈了。

第二天起来，她没有提这件事，墨衍倒是显得有点坐立不安。

焦禾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坦白，没想到他忍了一天，晚上不知从哪找来一堆补灵力的补物塞给她。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是蛇主，现在想起来，大概也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焦禾这一次不考虑他的感受，直接戳破他：“但你刚刚妖丹都碎了。”

焦禾其实也不是想让他难堪，但她能治所有伤毒，唯独不知道怎么治妖丹碎裂。

墨衍愣了愣，突然就笑了：“不妨事，我还吞了他们的妖丹。”

前世墨衍将追堵她的妖怪杀死后，也把有用的妖丹都吃了。焦禾并没起疑，点点头，掌中蕴力将他的外伤内伤都治了。

先前远远地行军声越来越近，焦禾看见黑压压一片军往这来，就对他道：“谢谢你，你的部下要来了，我就先走了。”

焦禾想到来的那么多全是蛇，浑身鸡皮疙瘩都要上来。

墨衍实在提不出法力让姗姗来迟的宋频滚，只能扯住焦禾裙角：“我就是个狗妖，没部下。”

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露陷的地方，在焦禾惊讶的眼神下，他缩了缩手指，继续道：“我们狗妖都很认死理，你把我抱走现在不认了？”

焦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妖怪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宋频远远听见这一句，差点没扯下自己耳朵。

他很有眼色，把军勒在这不再前进。

陛下都说这不是他部下了，他还能上赶着去打陛下脸？

墨衍看焦禾这神色，越看越没底：“你真打算不认了？”

焦禾没那么怕他，但也不是不怕。上一辈子死得实在太惨烈，这一辈子她也没想到墨衍对她执念深到宁肯碎掉妖丹也要救她。

假如墨衍这么想要完整的山荷蕉成神，那她就把自己变成不完整的，这样他也没必要再去骗她。

焦禾扯下自己五瓣花瓣，摊开手给他。

墨衍看着心就疼，但又忍不住高兴。

她把原身都给他，是不是说她其实没那么讨厌他？

墨衍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那几片晶莹剔透的花瓣，摇头：“别乱摘，你自己安回去。”

焦禾看他又舍不得又着急的语气，觉得他果然想要完整的山荷蕉，就塞到他怀里，断了他念想：“摘下来就没办法长回去。”

墨衍闻言，方才还柔和的眼神冷了一瞬，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焦禾捕捉到。

焦禾想自己没了价值，怕是马上就要死了。

不知道他碎了妖丹来救一个没法助他成神的山荷蕉悔不悔？

墨衍心里乱窜着一股气，疼得难受，又说她不出口。

他脑海中一个一个数过各妖族治愈恢复的至宝，焦灼地想这些全都要拿来试试。

墨衍将花瓣裹在冰绒丝中，小心翼翼放进乾坤袋。

焦禾见他收下，下一个大概就落到自己。却听他道：“我先给你收起来，走吧。”

焦禾狐疑地看他。

他手支撑着地想站起身，嘴里一股血气涌上来，经脉的力量乱窜，他再也撑不住，人形一散，一股黑雾浮上来。

黑雾中，一个庞然大物的身影若隐若现。

焦禾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一瞬后，黑雾散开，一条数十尺的黑色巨蛇显现，他浑身的鳞片在晨光大盛下散发着凛凛的寒光，扇形的蛇头高高昂起，眼眶有一处摄人的深红。

此刻，这双寒而凛利的蛇眼，一眨不眨地钉在焦禾身上。

墨衍不敢放过焦禾每一寸表情。

焦禾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她又退了两步，避开他呼出来的气息。

早晨的太阳融融一轮，是暖的。

墨衍却如坠冰窖，浑身上下血都冻住。

她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