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轻笑,“我在宫中待了多年,跟随皇上的护卫大多认识,且不少是生死之交,若偶尔听到些什么,再找相关之人往深里打听,倒也不难打听出来。”
阿原叹道:“这样往深里打听的,也算是偶尔听到的消息?”
萧潇俊秀的面庞便微微泛了红,看向她的目光却越发柔和,“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儿,顺口一问而已。倒是端侯有心,一听你这厢出事,急得跟什么似的,也不顾这么个大热天,也不顾皇上一再让他静养,立刻就是奔来了!”
阿原不觉冷笑,“他?为我着急?萧公子,这话虽是你自己说的,只怕你自己也不敢信吧?”
萧潇苦笑,“纵然谁都不信,我也信。他这人心冷意冷,是个狠心有决断之人。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对认定的人或事死心眼。纵然退婚,他一样放不下原姑娘,容不得他人陷害原姑娘。”
阿原眉眼挑过不驯之色,“那我是不是得感动一下,为他甩我一巴掌后,转头赏了颗甜枣?可惜本大小姐不稀罕。若我愿意,成筐的甜枣凭我挑!”
萧潇沉思道:“嗯,也有道理。他这性情若是不改改,只怕一世都讨不着媳妇。”
阿原正抬手欲拭额上的汗,闻言侧头,正从帕子下方瞥见萧潇带了三分愁意的俊秀面容,顿时笑起来,“你刚被遣去保护他没几天吧?怎么忽然间就这般忠心耿耿了?倒瞧不出他人缘这么好!不过你也是想太多。以他的身份,以皇上的盛宠,还怕讨不着媳妇?旁的不说,那位青梅竹马的则笙郡主,就是他心坎上的,少了我这眼中钉、肉中刺,大约那赐婚的圣旨,很快就能颁下吧?”
萧潇无奈道:“要不要打个赌,这圣旨绝对颁不下来?”
阿原心头莫名地跳了跳,“赌?赌什么?”
萧潇道:“嗯……你输了就叫我一百声哥吧!”
阿原不觉垂下手,张张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而萧潇已笑起来,拉过她说道:“先回去吧,他们不放心,也该等急了。小贺王爷当时便要跟来,被端侯拦住了。嗯,其实小贺王爷也挺好,若是随他,不论贫富贵贱,这辈子应该都过得挺自在。”
阿原随他走着,说道:“若是不论贫富贵贱都能自在度日,正该心满意足,凭谁都不该再奢求别的了吧?”
她这样说着时,却忽然想起景辞。
他虽身世贵重,才情不凡,但在简陋的沁河县衙里,粗茶淡饭,他一样安之若素,偶尔还能洗手做羹汤让她一饱口福,或不顾病痛陪她彻夜查案……
贫富贵贱,在他只怕也是过眼云烟,并不曾丝毫萦在心上。
但也许,一切都只是他刻意而为吧……
阿原不肯想下去,转而道:“不论如何,这次谢谢你。若不是你们来搅局,即便我们察觉不对,没被人目睹潜入长公主住处,他们也很可能向长公主下手。我们循着线索查来,一路也会留下线索,包括见过我们的人,见过小坏的人,都能算作我们曾来到此处的证人。若有人刻意栽赃,即便没法定罪,想洗清也不容易。”
萧潇静默片刻,低声道:“你还在查什么?当日的劫杀案,还是上回的落水案?”
阿原反问:“难道不该查吗?萧兄是明眼人,当然也能看得出,除了这两个案子,还有我们经手的那几个惊天案子,其实都颇有疑点。难道都该那般葫芦提糊弄过去?”
萧潇浓黑的睫便垂落下来,眼底便投了一道深深的阴影。他的长腿迈于石阶,一步步很有力,却分明拖着几分疲惫。他道:“原姑娘,这世上,其实并无绝对的是非对错。何况,当今乱世,胜者为王,多少人还把律法放在心上?手中权势,掌下兵马,眼前富贵,才是多少人毕生所求,梦寐所思。活着的人,不是执棋者,便是被执的棋子。当然,更多的人,既是棋者,又是棋子,身不由己,也令他人身不由己。”
阿原再不料他竟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不由顿住身,转头看向他道:“你既看得这般通达,又为何汲汲于权势漩涡间,恋恋不去?”
萧潇静默片刻,轻声道:“其实我和言希差不多,都是父亲早逝,皇上安排抚育成人。不过言希偏爱学医,我酷好学武,年长后回宫方才彼此认识。但我父亲并非言希之父那样有救驾之功,我欠皇上抚育之情。”
阿原记起慕北湮所说,原清离似疑生父原皓在外另有子女之事,不免又将萧潇多瞅几眼,小心问道:“你父亲自然也是朝中臣子。他……也姓萧?当年身居何职?”
萧潇道:“我随母姓。”
阿原屏息静气,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萧潇忽抬起头,笑着向天空一指,“看,小坏回来了!”
阿原已闻得小坏唳鸣,不由大喜,忙扬唇而啸,便见小坏抖着翅翼迅速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