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就是时间的流逝也带不走的恶心。

这种恶心永远躺在你内心最深处，哪怕过了二十年，却还是像个梦魇一样，时常出现在你的世界里，黑暗最容易将它引来。

十岁以后，她只能用各种各样脾气暴躁、整夜无眠、哭泣等等方式去驱赶，但许明丽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存在，她怒斥她是个让人厌烦的小孩，她也一度认为自己一定是被梦魇侵蚀了身体的坏孩子，所以妈妈才会不要她。

于是她开始了更加偏激的方式，激怒许明丽失手打自己，或者是自杀，甚至招来了CAS，那几年她去过很多公共部门，比如CAS的安抚中心、医院、警察局、心理健康中心等等…

直到十五岁回国。

谷巳突然明白，她的一切冷漠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抹掉童年深藏在心底的噩梦，只能用一道无形的墙把自己和外界隔离开来。

他只能不住地把她抱紧，只有这样，才觉得她是不被外界所打扰的，可以自由自在地或哭或笑，又变回十岁以前的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边晨才停止了颤抖，稳了稳心神，语气已经平静了不少，又开始说：“我和许明丽整整十五年没有联系，我的生命里就只剩下外婆，这些年我以为时间在这里已经停下来，那些梦魇不会再来，可当许明丽再次出现时，我知道梦魇又来了，这一次它带走了外婆，甚至还要带走许明丽，我才意识到，那个梦魇其实一直跟在许明丽身后，一直在偷偷嘲笑我的无知，以为离开就结束了吗？不，它要带走我身边所有的人，也许包括你。”

边晨猩红着眼睛，再次推开他的怀抱，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会害怕吗？”

这一刻的边晨有些异样，谷巳心里咯噔一下像是醒悟过来，明白了什么。

边晨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不意外，他是一个从小生活在阳光里的小孩，可以肆无忌惮地为了喜欢的女孩横穿伊利湖、可以hiking，可以跟同学疯玩游戏、可以学习艺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来中国、可以回美国，可以的事情很多很多，可是没有一件是可以说；陪我一起到最后，她不怪他，甚至理解。

他不是mama’s boy，却因为他不想，可她想当一个mama‘s gril却没有那样的机会。

她又说：“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只有三岁，甚至都来不及记住他的长相，以为他只是出门给我买好吃的去了，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许明丽最开始以为是因为父亲的去世让我变成那样的，其实并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又怎么会记住那样的事情呢？”

谷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可她此刻似乎已经不需要他的拥抱，而是继续说：“你应该害怕的，因为我有病，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

“不，我不是害怕，为什么要害怕？你只是过得很辛苦而已。”谷巳着急说：“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就说明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的，而且这些并没有影响你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边晨却是笑，没有回答他。

谷巳却像个得不到关心的小孩，嗫嚅；“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边晨却兀自转过了身子，仰望天空，久久后才说：“谷巳，我是个有心理疾病的人，可能谁也治不好了，包括你。”

“不，不是的。”他却无赖起来，起身趴在她身上一下下地亲吻她，小心翼翼央求；“你不能做始乱终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