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纪泽作为当晚最大的功臣,免不了是要喝酒的。才刚开始,纪泽就被灌了两三杯白酒。纪泽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几杯烈酒下肚仍然面不改色,只是每喝一杯,脸色就会白上一分。他的胃在剧烈灼痛,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撒了椒盐放在烈火上炙烤。
纪泽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来敬酒的人来者不拒,席间有两个比较知名的女主播贴上来,“哎,纪神,久仰大名喝一杯吧。”纪泽躲开了,一个主播继续不知趣的凑上去,“纪神,怎么不见你金屋藏娇的女朋友?那么好的姑娘,倒是拉出来让大伙见识见识啊。”言下之意便是在讽刺纪泽的女朋友上不得台面了。纪泽平日里都懒得理这样的挑衅,但是今天自己的怒火已经积攒很久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自己闯进来,纪泽直接出声,“关你屁事?滚。”
没有修养,但是很爽。
纪泽尝到这样放飞自己的快感,他突然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拷问。自己这样努力这样压抑自己有用吗?自己这样委曲求全战战兢兢有用吗?自己这样逆来顺受无欲无求有用吗?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留不住。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是个好道理。
纪泽避开人群,走到餐桌前提了瓶红酒,走到角落里打算独自灌醉自己。胃再痛一点,头再痛一点,这样就能多麻痹自己一点,多分散他心里的痛一点。
纪泽刚开始还是用杯子很文雅的一杯接一杯的喝,后来干脆直接对着瓶口像喝啤酒那般牛饮,这个动作极其不雅观,但是纪泽做出来就是有一番浑然天成的雅痞和风流。纪泽点了支烟,靠在门框边,神色清冷的看着里面觥筹交错的景象,好像,也没什么大意思。
这个时候纪泽接到自己母亲的电话,纪母声音轻柔,“喂,阿泽,在忙吗?我看比赛了,我儿子真棒!恭喜你得冠军!”
“我和队友在庆祝。”纪泽淡淡的说,语气间已经染了醉色。是了,这段时间太忙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从来都只对家里报喜不报忧,是已经挺久没有关心过母亲了。
“妈,还好吗?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纪泽扶额叹气,。
“好好好,我一切都好。只是你好不好呀,有没有好好吃饭?我听你这个声音,喝酒了吧?”
“我都挺好的。庆祝嘛,总是免不了喝酒的。”
“那,既然你都得冠军了,和队友在一起庆祝过了,能不能回趟家,让我也给你庆祝庆祝?”纪母语气中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纪泽听出来了,眼眶一热,自己活得乱七八糟,连自己母亲都顾不好,算什么男人?
“好,我现在就回来。马上回来。”
纪泽碾灭了香烟,西装外套上不小心沾到了红酒。纪泽突然觉得很烦躁,把酒瓶扔进垃圾桶,自己这样一团糟的样子,怎么回去见她?纪泽把外套脱了,进洗手间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纪泽,你给我振作一点。
“老K,我要回趟家,明后几天的采访你帮我推了。我全部不接。”纪泽才说着话,就要走。他这一说话,把Klight的酒都吓醒了。“老大老大,你别啊。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毛病?一打完总决赛你就给我玩失踪。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谭可那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有,我想回趟家看看我妈,我好久没回去了。”纪泽叹口气。
“哦,那去吧去吧,不重要的采访我给你推了,重要的压着等你回来做吧。反正你就去几天,还要回来的。”Klight想了想说。纪泽那句“我会回来,但是不会以选手的身份回来了”都已经到了嘴边,但是看着Klight青黑的眼圈和身后他们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他不忍心破坏现在的氛围。以后再说吧,反正他多得是以后。
纪泽拍拍Klight的肩,“多谢。我走了。”
纪泽打车到基地,随便收了两样东西,带着芝士就去了机场。他一切随缘,去到机场随便选了个可以宠物托运的最近的航班,干脆利落的就回了D省。猫咪第一次做飞机,晕机有一点点严重,耷拉个脑袋躲在纪泽怀里,呼吸都变得迟滞,“没出息的小东西,你这样以后怎么带你出远门?”出远门找你妈妈。纪泽有了这个念头后,自己都吓了一跳。对啊,如果她一直不回来,而自己又非她不可,那就必须去找她啊,天南海北,不管多大多艰难都要找到她的啊。
纪泽先带芝士去了宠物医院开了些晕车药,才带着它回了家。从他挂了纪母的电话到落地D省,前前后后不过只折腾了大半天。他又是一夜未眠,等他摁响家里门铃的时候,已经是比赛结束的第二天黄昏。
纪母开门,落日的余晖把纪泽整个人都渲染的迷离。纪母才见到纪泽第一眼,眼泪就下来了。纪母连忙转身,藏住自己的眼泪。在自己孩子面前掉眼泪,未免太丢脸了。
“妈,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纪母一边说话一边掩面往里逃,“怎么了这是?怎么就哭了?来,儿子看看。”纪泽伸手把纪母揽进怀里,“徐真女士,你到底是怎么了嘛?”
刚才纪母开门的一瞬间,眼前只有一个模糊的剪影,就像一张在风里摇摇欲坠的纸。她抬头,只见到自己儿子眉间浓的化不开的郁郁之色。他在受煎熬,这是一个母亲的直觉。
“臭小子,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那正好啊,都不用减肥了。”纪母一巴掌就招呼到他身上,“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我看就是在糊弄我。”
纪泽进了家门,透过玄关的镜子看到自己的样子,面色青黑,胡子拉碴,怪不得妈妈会哭。“我就是昨天忙着回来,熬了个夜,长了些胡须。洗个澡就好了。”纪母没再说什么,进了厨房忙碌。
“快把你那猫放下,去洗澡。脏死了一身。”纪母明白,纪泽不想说的事一定问不出来,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不问了吧。
就说前段时间的操纵比赛的风波,连他父亲的公司都受到很大的波及,老纪商海纵横那么些年什么世面没见过,都整宿没睡着,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只身一人置身风暴的中心,怎么能扛得住?
纪母打过电话给他,他对这件事只言未提,只是说自己要训练避开了话题。纪泽还拜托了他爹瞒住他妈,怎么可能瞒得住,后来纪母为了这件事情和纪父大吵一架,纪母真的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就算她什么都不管在家里当全职主妇,也会时刻搜集自己儿子的信息啊。纪母晚上的时候躲在厕所里偷偷看网上给纪泽泼的那些脏水,眼泪和头发一起,大把大把的掉。
纪母也不是不开明的人,当初纪泽说要退学去打职业,她咬着牙齿就同意了,他出去很长一段时间杳无音信,纪母也从来没有起过把他叫回来的念头。男孩子嘛,就要到社会上去历练历练,受些伤又有什么关系。但是,没有一个母亲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社会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更没有哪一个母亲会看着自己的孩子日渐消沉而放任不管。
纪泽洗了澡出来,做到饭桌前,头发湿湿的,一副没睡饱的模样。纪母的心一下子就软的一塌糊涂,“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睡眼惺松的坐在桌子前等着吃饭,也不说话,就呆呆的等着。小的时候多好啊。”
“妈,你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小时候的你比现在可爱。”
“哎,你比赛都结束了,怎么不把小谭姑娘一起带回来啊?”对了,纪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和谭可分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