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可把李白送出家门,最后委委屈屈的说一句,“抱歉。”李白又摆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我的女孩,任何时候,不是你的错就不要随便说抱歉。还有,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永远都不要说抱歉。”李白摆摆手潇洒的离开,谭可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把手指紧紧搅在一起。
多恩太太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见到谭可重新走进来,冷笑着说,“轻浮货。是不是你们中国女人都喜欢钓白人小伙?”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谭可走到多恩太太跟前,“多恩太太,你也是女人,一定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吗?为什么你会对我存在那么多偏见?就因为我是中国人?中国人到底怎么你了?我们从来没有侵犯过你们印第安人,你们现在吃穿住行哪一样离得开我们中国人?中国人现在在为全世界买单,说不定还承担了你的债务。你到底,是为什么那么仇视中国人?今天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带我同学回来,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是你对我民族的侮辱,我不接受。”谭可把头昂的高高的,像是一个不可侵犯的女王。
她受够了,所有人看她时都要对她的肤色和发色指指点点,她受够了所有人谈论她时都要加上中国女孩的前缀,她受够了,所有人都对自己的祖国带有调侃随意点评。
“我过两天就搬走,既然你那么讨厌别人侵犯你的私人领地,那我建议你不要再寻找房客。我住在这里的日子,承蒙你照顾。”谭可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徒留多恩太太气得在原地跳脚,“谁允许你搬走?!”
谭可说到做到,第二天去学校销了假上了课之后,谭可已经开始着手找房子。她一家一家询问房东的时候,李白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跟在她身后。“我正好有一套房子空闲,你愿不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烦的谭可不行,终于在他重提第十九遍的时候,谭可伸手截住了他,“要么闭嘴,要么走。”李白就不敢再说话了,就只能呆呆着跟在谭可身后一步一步差不多走遍了大半个旧城区。
李白十六岁学会开车后,再也没有走过那么多的路,他的腿很疼,腰很疼,肚子很饿,但是他一言不发,只是尽心尽力的陪着谭可走过最后一缕霞光,走到第一抹月色。偶尔充当小丑逗乐的角色,谭可很少说话,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他在自己身边看,她感觉很安心。
房子找到了,价钱比多恩太太贵一点,位置比多恩太太偏一点,但是房东很客气,谭可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既然房子找到了,谭可就开始着手准备搬东西,谭可还特地选了个多恩太太不在的时间,结果才开始收拾,多恩太太就回来了。李白也在,多恩太太知道谭可真的要搬出去,又怒不可遏的大闹一场。“你们就是想抛弃我!就是想留我一个人!皮特是,莉莉是,朱迪是,现在连你也是!我不是真的想赶你走,我只是,我只是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心里不是希望你走,我希望你留下来,我希望你多陪陪我!”谭可第一次见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留下那么多的泪水,“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保证不再骂你,也不骂你们中国人。我只是,我只是希望用我说的那些话引起你的注意。”
“我的房租交到年底,你就按照我违约算。我要搬走,一分钱不需要你返还。”
多恩太太突然像头愤怒的公牛,冲进厨房里提了把陶瓷刀拦在了门口,“你试一试,看你敢不敢离开这个房子。”
谭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她竟然可以偏执到这个程度。“多恩太太,你冷静一点。当初辱骂我的是你,不希望我住在这里的也是你,现在又是何必呢?”
“我说过了!我说过了!”多恩太太已经是歇斯底里的状态,“我不是希望你搬走!这不是我的本意!你!留下来!留下来!”多恩太太把那把陶瓷刀提在手里胡乱飞舞。谭可不相信她会真的动手,谭可懒得和她纠缠,转身对李白说,“走吧。”李白才点头准备把东西提起来,多恩太太就突然调转刀口,手高高举起——她准备朝自己刺下去。
在谭可还没有来得及惊叫出声的时候,李白的动作已经先声音一步接住了刀刃——以他自己的肉手。
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有鲜血低落下来,多恩太太像是突然从一场恶梦里惊醒,丢掉刀具开始抱头痛哭。谭可手忙脚乱的找来一块干净的毛巾捂住李白受伤的手掌,“你是魔鬼,我要起诉你。”谭可一把推开多恩太太,把李白送到了就近的社区医院。
医生在对伤口进行清洗和包扎的时候,没有麻醉,谭可就看着一滴一滴的冷汗从他鬓角滴下来,她手脚冰凉,实在不知道该说抱歉还是谢谢。
李白像是读到了谭可的心意,用好的那只手把谭可的两只手整个包握在掌心里,“别担心。”结束的时候,谭可也需要填到一个表格,上面需要记录家庭住址。谭可想了想,还是填了多恩太太的住址。负责接收的护士小姐见了,“你是多恩太太的新房客?”
“目前来说,是的。”
“哦,那就不奇怪了。”
“什么意思?”
“我说,你男朋友的手被伤到,那就不奇怪了。”
护士的语气刁钻里带着惋惜,“麻烦你说清楚一点,这对我很重要。”护士想了想说,“多恩太太有轻微的精神分裂,时常会出现暴力倾向,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她伤害的人送到这里来了。她住在这里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子女来看她。她本来应该进入专业的精神疗养机构进行治疗,但是因为分裂程度不够入院资格,只能由我们社区医院观察。她挺可怜的,总是一个人。”
最后一句话深深的拨动了谭可的心弦,孤身漂泊,有太多的苦无法言说。也许,多恩太太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谭可想起最后一刻她抱头痛哭的模样,谭可做了决定。“麦克(麦克斯韦的昵称),我不搬走了。我要留下来,我会照顾她。”如果自己的命运注定要走向悲剧,那么她希望其他人的命运能够因为自己的努力少一点点凄苦。